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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学剑不用心,狠狠打了我一顿。自此以后,每当使到这一招,我不由自主的背上发痒。尊夫人当真好眼力。’“胡伯伯笑道:‘我有内人相助,不能算赢你!接住了。’说著将手中单刀抛给爹爹。爹爹接住单刀,不明他的用意。胡伯伯从爹爹手里拿过长剑,道:‘经过这四天的切磋,你我的武功相互都已了然于胸。这样罢,我使苗家剑法,你使胡家刀法,咱俩再决胜负。不论谁胜谁败,都不损了威名。’“我爹爹一听此言,已知他的心意。因我苗家与胡家累世深仇,是百余年前祖宗积下来的。我爹爹与胡伯伯以前从未会过面,本身并无仇怨。虽然江湖上传言,我祖父死在外乡,田归农田叔叔的父亲突然暴疾而亡,都是胡一刀下的毒手,我爹爹却是将信将疑,未敢断定。这次他受范田两家之邀,到沧州拦住胡伯伯比武,虽说为的是杀父之仇,但首先却要亲自向胡伯伯查问真相。
“后来一问之下,我祖父与田公公果然是胡伯伯害的,我爹爹虽然爱惜他英雄,但父仇不能不报。只是我爹爹实在不愿这四家的怨仇再一代一代的传给子孙,极盼在自己手中了结这百余年的世仇,听胡伯伯说要交换刀剑比武,正投其意。因为若是我爹爹胜了,那是他用胡家刀打败苗家剑,倘若胡伯伯得胜,则是他用苗家剑打败胡家刀。这胜负只关个人,不牵涉到两家武功的威名。
“当下两人换了刀剑,交起手来。这一场拼斗,与四日来的苦战又自不同。因为两人虽然都是高手,但使的兵刃招数都不顺便,兼之自己所用的一招一式,对方无不烂熟于胸,要凭这四天之中从对方学来的武功克制对方,那真是谈何容易?我爹爹说,这一天的激战,是他生平最凶险的一次。胡伯伯貌似粗鲁,其实聪明之极,那苗家剑法施展开来,竟似曾下过数年苦功一般,单以他用苗家剑破去山东大豪商剑鸣的八卦刀,可就想见其余。我爹爹悟性没胡伯伯高,幸好他十八般武艺件件皆通,胡家刀法虽是初见,但少年时曾练过单刀,总算在这点上占了便宜,所以还可与他打成平手。
“斗到午后,两人各走沉稳凝重的路子,出手越来越慢。胡伯伯忽道:‘苗兄,你这招闭门铁扇刀,还是使得太快了些,劲力不长。’我爹爹道:‘多承指教,我只道已经够慢了。’两人全神拼斗,但对方招数若有不到之处,却相互诚心指点,毫不藏奸。
“翻翻滚滚,又战数百合,两人招数渐臻圆熟,我爹爹见他的苗家剑法越使越精,暗暗惊心,寻思:‘他学剑的本事比我学刀的本事好,时间一长,我少年时所练的刀法根基就要不管用,须得立时变招,否则必败无疑。’当下使一招浮云起落,本来是先砍下手刀,再砍上手刀,但我爹爹故意变招,先砍上手刀,再砍下手刀。
“胡伯伯一怔,刚说得声:‘不对!’我爹爹叫道:‘看刀!’单刀陡然翻起,第二刀下手刀竟又变为上手刀。这是他自创的刀法,虽是脱胎于胡家刀法,但新奇变幻,令人难测。倘若与他对战的是另一个高手,多半能避过这招,偏偏胡伯伯熟知胡家刀法,万料不到我爹爹临时变招,新创一式,一个措手不及,我爹爹的刀锋已在他左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旁观众人,一齐惊呼,胡伯伯蓦地飞出一腿,我爹爹一跤摔出,跌在地下,再也爬不起来,原来被他踢中了腰间的‘京门穴’。范帮主、田相公和其他的汉子一齐抢上,胡伯伯抛去手中长剑,双手忽伸忽缩,抓住众人一一掷了出去,随即扶起我爹爹,解开他的穴道,笑道:‘苗兄,你自创新招,果然厉害。只是我这胡家刀法,每一招都含有后著,你连砍两招上手刀,腰间不免露出空隙。’“我爹爹默然不语,腰间阵阵抽痛,话也说不出口。胡伯伯又道:‘若非你手下容情,我这条左膀已教你卸了下来。今日咱们只算打成平手,你回去好好安睡,明日再比如何?’我爹爹忍痛道:‘胡兄,我出刀时固然略有容让,但即令砍下你的左臂,你这一腿仍能致我死命。瞧你这等为人,绝不能暗害我爹爹。你倒亲口说一句,到底我爹爹是怎样死的?’胡伯伯脸上露出惊诧之色,道:‘我不是跟你说得明明白白了么?你不相信,定要动武,我只好舍命陪君子。’“我爹爹大是诧异,道:‘你跟我说了?几时说的?’胡伯伯转过头来,指著旁边一人道:‘你——你——’只说得两个‘你’字,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我爹爹大惊,忙伸手扶起,只见他脸色大变,叫道:‘好、好、你——’头一垂,竟自死了。
“我爹爹惊异万分,心想他身子壮健,手臂上轻轻划破一道口子,如何能够致命?抱著他身子,连叫:‘胡兄,胡兄。’但见他脸颊渐渐转成紫色,竟自中了剧毒之象,急忙撕开他的衣袖,但见一条手臂已肿得粗了一倍,伤口中汨汨流出黑血。胡伯母又惊又悲,抛下手中孩子,拿起我爹爹所用的那柄单刀细看。那时我爹爹也知是刀口上喂了剧毒的药物。
“胡伯母见我爹爹沉吟不语,说道:‘苗大侠,这柄刀是向你朋友借的。咱家大哥固然不知刀上有毒,谅你也不知情,否则这等下流兵刃,你两人怎能用它?这是命该如此,怪不得谁。我本答应咱家大哥,要亲手将孩子养大,但这五日之中,亲见苗大侠肝胆照人,你既答允照顾孩子,我就偷一下懒,不挨这二十年苦楚了。’说著横刀在颈中一割,立时死去。
“我亲听爹爹述说,胡伯伯逝世的情形是如此。但宝树大师说的竟是大不相同。虽然事隔二十余年,或有记不周全之处,但想来不该参差太多,却不知是甚么缘故?”
宝树摇头叹息,说道:“令尊当时身在局中,全神酣斗,只怕未及旁观者看得清楚,也是有的。”苗若兰“嗯”了一声,低头不语。忽然旁边一个嘶哑的声音道:“两位说的事迹不同,因为有一个人是在故意说谎。”
众人听得这声音突如其来,都是一惊,一齐转过头去,见说这话的原来是那脸有刀疤的仆人。宝树和苗若兰都是外客,虽听他说话无礼,却也不便发作。曹云奇人最鲁莽,抢先问道:“是谁说谎了?”那仆人道:“小人是低三下四之人,如何敢说?”苗若兰道:“若是我说得不对,你不妨明言。”她意态闲逸,似乎漫不在意。
那仆人道:“适才大师与姑娘所说之事,小人当时也曾亲见,各位若是不嫌聒噪,小人也来说说。”宝树突然站起身来,喝道:“你当时也曾亲见?那你是谁?”那仆人道:“小人认得大师,大师却不认得小人。”宝树铁青了脸,厉声道:“你是谁?”那仆人不答,却向苗若兰道:“姑娘,只怕小人欲说之事,难以讲得周全。”苗若兰道:“为甚么?”那仆人道:“只要讲得一半,小人的性命就不在了。”苗若兰向宝树道:“大师,今日在这峰上,一切由您作主。你是武林前辈,德高望重,只要您老人家一句话,无人敢伤他性命。”
宝树冷笑道:“苗姑娘,你是激我来著?”那仆人抢著道:“小人自己的死活,倒也没放心上,就只怕我心中所知的故事无法说完。”苗若兰微一沉吟,指著那副木板对联的下联,道:“你给我除下来。”那仆人不明她的用意,但依言除下,放在她面前。苗若兰道:“你瞧清楚了,这上面写著打遍天下无敌手金面佛几个字,这是我爹爹的名号。你将这木联抱在手里,尽管放胆而言。若是有人伤你,那就是有意跟我爹爹过不去。”众人相互望了一眼,心想他以金面佛作护符,还有谁敢去伤他?
那仆人脸露喜色,微微一笑,只是这一笑牵动脸上伤疤,更是显得诧异,当下果真将木联牢牢抱住。宝树坐回椅上,凝目相望,心中回忆二十七年前之事,却始终想不起此人是谁。苗若兰道:“你坐下了好说话。”
那仆人道:“小人站著说的好。请问姑娘,胡一刀大爷遗下的那个孩子,后来怎样了?”
苗若兰轻轻叹息,道:“我爹爹见胡伯伯、胡伯母都死了,心中甚是难过,望著两人尸身,呆了半天,跪下拜了八拜,说道:‘胡兄、大嫂,你夫妇尽管放心,我必好好抚养令郎。’拜罢起身,回头去抱孩子,哪知竟抱了个空。我爹爹大惊,急忙询问,可是大家都瞧著胡伯伯夫妇之死,谁也没留心孩子。我爹爹忙叫大家赶快追寻。他忍住腰间疼痛,忽听得屋后有孩子啼哭,声音十分洪亮。我爹爹大喜,急奔过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