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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剑山庄三里外的卓氏坟冢。一个戴斗笠的人盘膝坐在一座新起的坟茔边,横笛在口,吹出悠扬的笛音。坟茔边一块青碑,高约三尺,上边镌刻着两行字:
先兄卓公讳若水 先嫂楚氏讳如珊之墓
愚弟布天雷 谨立
笛声音调时而凝涩低回,如同呜咽,时而如长亭别客,征人望乡,满蕴惆怅之意,终于舒缓悠远,化为喜乐平和。
“……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人到多情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低低的吟哦来自身后。布天雷转头看时,只见一个白衣僧人捧着一丛素菊,走了过来。那僧人形销骨立,容颜极为憔悴,他见了布天雷,微微一顿,合十为礼,然后走到坟边,将素菊供在坟前,忽看到新立墓碑上的字,陡然身子剧震,一下子变得失魂落魄。
布天雷已猜到此人是谁,叹了口气,唤道:“毕兄。”那僧人吃了一惊,侧头道:“你如何知道……阿弥陀佛,毕淮南已死,贫僧惠能。”布天雷道:“生也,死也。”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死也,生也。”那僧人眼光迷离,喃喃道:“生也,死也。”也指指自己的胸口,“死也,生也。”愣了片刻,突然痛哭失声。
布天雷悄然离去。这世间,有的人是虽生已死,有的人却虽死犹生。死者已矣,生者何堪?
上官清远走出剑庐的时候,江南正是山温水软,莺飞草长的时节。而他鬓发白了一半,两腮也瘦削下去。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剑神已不再年轻。
他推开剑庐的两扇木门,一眼就看到了布天雷。布天雷不知伫立了多久,仿佛亘古以来,一直就如撑天柱石,稳稳站在那里。无论花开花谢,无论月去风来。
上官清远看到他的右手。手已废,但手腕上三道金环,将一把碧油油的短刀牢牢箍在他的手臂上。上官清远又看到他的左手。那只手没有握剑,剑在腰下悬着。也没有持鞭,鞭在腰间缠着。那只手捧着一块艳丽无俦的宝玉。宝玉如心,映红了他的面庞。
上官清远脸色变了。那块玉原本在他的书斋里,后来到了花奴儿手中,可是最后,却到了布天雷的手中。
上官清远缓缓拔出了无伤剑,剑尖斜斜垂向地下,劲力布满了全身,如渊渟岳峙,无穷剑意罩住了布天雷。这是他第三次和布天雷交手,第一次布天雷初出茅庐,还像是一块顽铁,不战而屈。第二次这块顽铁是为花奴儿而战,豪气遄飞,竟然势不可当。这一次呢?顽铁本来已废,可经过了苦难的打击和痛苦的磨砺,是不是已经百炼成钢?
布天雷一直微微低头,凝神看玉,仿佛天地间无物无我,仅剩下这块宝玉。
上官清远的剑意全部罩在虚无之上,竟然没有感到杀气的对峙。布天雷的身子轻轻动起来,那不是进攻的招数,也不是防守的步伐,但如清流漫过山石,如仙子临风舒袖,如浪子闲庭信步。那是什么?是一种舞么?
上官清远将“阴奉阳违”、“鬼哭尸僵”、“椎心泣血”、“敲骨吸髓”……等修罗刀法的招式全默想一遍,三月的苦修已有了化解之道,自信充溢了心胸。他的状态已调整到巅峰,杀气如影随形,随着布天雷的舞动而舒展。但杀气再猛,叵耐布天雷一念无我,自然不避神弓鬼矢,纤尘不染,何惧地网天罗?上官清远渐渐发觉,他面对的不是布天雷,而是那块玉,那颗心。在布天雷舞动之中,在上官清远的剑意激荡之下,那块玉微微颤动,如同一颗复苏的心怦怦跳动起来。这一下,上官清远本来静如山岳,心如止水,竟然一念随念,一心随心,动了性情根本。
他像处在月白风清的春夜,又像走在风和日丽的林间,渐渐心境两忘。他看到卓若水微笑着走来,仍是一副洒脱不羁的神情,剑气无形荡入他的心胸;他看到花奴儿挥鞭扫去他的文士头巾,薄嗔微怒地离去,俏丽的身影隐入桃花之间;他看到布天雷抿紧的嘴唇,圆睁的虎目,手中掠起的狂飙雷霆般击中他的右臂。他的耳边又响起那个轻蔑的声音:“倚高才而玩世,饰厚貌以欺人,你如何配称剑神?”
你如何配称剑神?你如何配称剑神?你如何配称剑神……声音渐渐响起来,竟如雷霆在耳际炸响,震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豆大的汗珠从上官清远额角沁出,顺着脸颊流下。他如身处洪炉之中,越来越热,心怦怦直跳,手开始抖动,越是控制,越是剧烈。剑越来越重,难以握持,终于当的一声落到地上。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闭关三月,却无一丝一毫的胜算。因为他的内心已为自己造了一个厚厚的茧,永远无法挣脱的茧。人最大的敌人,往往恰恰是他自己的心。布天雷悟到了这一点,才用这块如心玉珙作为武器。
布天雷看着上官清远失魂落魄站在那里,笑了笑,说了三个字:“你输了。”然后就纵起身形,消失在风里。
三天后,剑神上官清远封剑归隐。布天雷没有杀他,也没有夺去他的声名地位,却拿走了他的心。
在抱阳山北峰人迹罕至的绝顶,是江湖人士闻名丧胆的鬼蜮,传说那里黑雾笼罩,鸟兽出没,不见天日,魔灵横行。但是,如果偶尔有采药的药师爬上去,就会发现,那里现在已经遍植桃树梅花,风和日丽,繁花似锦,俨然仙境。据说,如有福祉,还能在桃花间看到桃花仙子翩翩而飞的衣角。
鬼蜮已经变成了世外桃源。那么,世间就没有鬼蜮了么?
有。鬼蜮融入了滚滚红尘,隐身在无数道貌岸然的人心之中,仍然黑暗、阴冷、邪恶、歹毒。
善良的人一定要擦亮眼睛。
(全文完)
谁来唱那宏大的乐章
高建武 清 欢
(本文字数:1944) 《今古传奇·武侠版》 2007年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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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前,我看古龙的小说,在《英雄无泪》的开篇,有这样一句话,让我着迷:“一个沉默平凡的人;提着一口陈旧平凡的箱子;在漫天夕阳下;默然走入了长安古城。”我向来对平凡而隐忍的人充满了敬意,他们在默默之中,向前并且成功。
出于对这句话的喜欢,我在回想高建武与《武侠版》结缘的时候,总是不期然地引用过来。高建武这个甚至不能称为笔名的名字,在一堆电子邮件的自由来稿中,并没有显示出他的特别。他第一次投稿的篇目《落叶满长安》,放在很多极炫极张扬的篇名之间,也显得平凡而静默。
但,就是这一篇融合了武侠与推理,悬疑与惊怖的小说,吸引了我的眼睛。富有古风的文字,饱含侠情的故事,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可以写出好小说的人。
(高建武与编辑的来信图片)
滴水穿石。关于天才的说法从某种程度上是存在偏执的,它漠视了一切的努力,只看到光刺破黑暗的瞬间。而真正的力量来自于持续并且不间断的付出。《天雷舞》从初稿创造完成到终稿面世,历经了七个版本的反复修改,其中不乏大段的砍删重写。在这持续一年多的时间中,我不知道高建武是否一直沉浸在布天雷的故事里,但不停置换的文档则记录了这一切。
(天雷舞多版本图)
很少有人就高建武和他的作品进行过讨论,对于喧嚣的网络世界来说,他从来都是一个陌生人。他读书、思考并且写作,在属于自己的世界创造出一切。我一直以为盘古开天地的故事,绝似作家的创作,他必须在一片混沌之中,清升浊降,列星月光,才成就出天地。他从封闭之中,静默之内,积蓄了力量,便开拓出传奇。
(高建武的书房图)
高建武既非新时代的网络作家,也不是那些传统的说书之人。驱使他写作的动力来自于爱好。他爱那些肝胆相照的故事,也爱那些慷慨质朴的人儿。从《落叶满长安》到《天雷舞》,乃至于其他的创作,他始终未曾停歇。因为他耐得住这寂寞的时光,于是终会激发出灿烂的光芒。凤歌在审查稿件的时候,对于那些静默且努力的人表达出自己的认同,他以为,若要写出好的小说,必定要沉下去写作,必定要能够正视自己的缺点去反复修正。就如同韩云波老师提到过的,他们这一群人,小心地探索,努力地提高,最终,会有宏大的乐章冲入云霄。
(高建武图片)
沧海横流,无人知晓谁将唱出新武侠乐章的最强音。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