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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苦笑——他的那一番话,我还是听不明白。
我向白素望了一眼,只见她好像对事情完全没有兴趣,只是在来回踱步。
我只好自己应付,就顺口问道:「甚么叫做「任何方式的知识转移」,甚么又是「一种情形的知识转移」?」
杜良想了一想:「先说「一种情形」,那就是我曾经作过的方式,这种方式,过程……过程并不……愉快。」
我吸了一口气,明白他所说的。他曾经作过一次知识转移,所使用的方式确然绝对不会令人感到愉快,因为其中有一个过程,是将人的头部切割下来。
到现在为止,我还并不知道将头切下来的时候,人是已经死亡,还是并没有死亡。
我想到过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当然只有杜良可以回答,虽然这个问题令人噁心之极,可是也有必要弄清楚,我一直没有机会向杜良问这个问题,现在应该是最好的机会了。
我略想了一想,先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使他减低警觉性,然后道:「其实,姚教授病重,他的生命已经无可挽回,也不能算是不愉快。」
我将话说得十分有技巧,我并不问他切割姚教授人头的时候,姚教授是死是活。如果这样问的话,杜良一定不会据实回答!
因为在人还没有死亡的时候,就将人头切下来,是骇人听闻的犯罪行为,虽然在典型的疯狂科学家心目之中,为了科学研究甚么事情都可以做,杜良也不会承认。
而像我刚才的说法,听起来就像是我早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而且在「不愉快」这一方面,替他开脱,他就容易在回应的时候堕入圈套。
杜良毫无疑问是超级科学家,可是在这种狡狯的行为上,他却并不在行。
在听了我的话之后,他很有将我引为知己的表情,摊了摊手,道:「你能够明白这一点,全人类未必明白!」
我套得他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刹那之间,一股寒意,自顶至踵,要竭力忍住,才能使身体不发抖。
这时候我听得白素也不由白主发出了一下很轻微的呻吟声——杜良的这句话,等于已经承认了当他上次进行知识转移工程的时候,在切割姚教授人头的时候,姚教授并不是处死亡状态!
所以我能够明白行为并非不愉快,他很感激,而他也知道他的行为不能为全人类所接受。
我和白素在明白了这样的事实之后,反应非常吃惊,属于正常,而在一旁的亮声,却若无其事,想来他一定早已知道事情是那样,而且他对于「人还没有死就将人头切下来」这样的行为,也必然有和地球人不同的观念,所以并不以为那是严重的事情。
我和白素已经竭力掩饰我们的反应,可是震撼实在太大,不能百分之百成功,所以杜良立刻警觉,用质问的眼光望看我,我不容他再抵赖,立刻道:「不能等到死亡之后才进行吗?或者才一死亡就道行,也不可以吗?
杜良很有上了当的感觉,他悻然道:「不可以——不要问我为甚么,说了你也不懂!」
这时候他已经直接承认了在切割姚教授人头的时候,姚教授并非虚于死亡状态。也就是说,姚教授死亡的原因是因为人头被割,在法律上,那毫无疑问是谋杀!
杜良却轻描淡写用「不愉快」,来形容他的这极谋杀行为,现在又不肯回答我的问题,我当然不肯就此罢休。
正在我思索用甚么的方法逼他说话的时候,亮声忽然道:「杜良医生,事情总需要让卫斯理有一个基本的了解,所以必须向他说明——用最简单的方法,他会明白的。」
亮声这样说,我心中疑惑之极,为其么「事情总需要让卫斯理有一个基本的了解」?他们不是只需要利用我的复制人吗?又何必需要我的了解?
在疑惑之中,「有一个大阴谋在进行」的感觉,更加浓烈。
然而这阴谋的内容是甚么,我却一点也说不上来,只是在杜良立刻点头同意的反应上,知道这阴谋是杜良和勒曼医院合谋进行的!
那不但可恶之极,而且使我感到,我和白素的处境大大不妙——勒曼医院为了实现阴谋,就不会让我们离去!
而他们行事的方式,如此鬼头鬼脑,由此可知,这阴谋一定对我和白素非常不利,会对我们道成巨大的伤害!
第六部认错
我这时候立刻首先想到的是:有可能他们会将我和白素的人头活活切割下来!
杜良在回应了亮声的话之后,想了一想:才道:「人死了,脑也死了,或者更正确的说:脑死,人才死。而我的研究极限、是无法在脑死亡的状态中,找出存在于脑部的知识——脑死亡,知识就不知所终了。」
他的话,听得我莫名其妙至于极点。
我道:「将人头割下来,脑就不死了吗?」
杜良哼了一声,像是表示这样简单的问题,难道还用问吗!
我刚想喝他别装模作样,他已经道:「将头部和身体分离之后,要维持脑处于活的状态,并不是很困难——身体对于脑部的作用,只不过是供给含氧的血液,只要继续不断供应,脑部就可以一直于存活状态。」
他给了我非常明确的答覆,我绝对可以接受——在很多年前,我就听说过「人头恋」的故事,以杜良的本领来说,要维持一颗人头的存活,应该不是难事,我刚才的问题,确然幼稚。
杜良进一步说明他上次进行知识转移工程的情形:「所以虽然我分离姚教授头部和身体的时候,姚教授生命并没有结束,然而我的行动,绝对不存在是不是「对姚教授进行杀害」的问题——姚教授的身体已经完全败坏,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就无法供应脑部所需要的含氧血液,而形成死亡,我的手术,使姚教授的生命,延长了四十九天!」
我闭上眼晴片刻,想像在那四十九天之内,姚教授以单独一颗人头的方式存活的怪异情景,联带产生了奇想,自然而然问道:「这种方式的存活,可以维持多久?」
杜良道:「理论上来说,可以一直维持下去——比依靠原来的身体维持可靠得多。」
我也承认杜良的说法——用机械装置供应脑部存活所需要的含氧血液,确然比身体可靠,然而头部单独存活,能够算是生命吗?
我不由自主摇了摇头,想把许多紊乱的、纷至沓来的念头甩开,因为这时候需要集中力量,同杜良寻求主要的问题的答案。
在我还没有想到下一个问题的时候,杜良先开口,他用力的挥者手,神情有些激动,道:「而这一切,都经过姚教授本人的完全同意——百分之百的自愿!人类脑部结构非常奇妙,如果不是经过本人百分之百自愿,脑细胞就会产生抗拒的活动,使知识转移变成不可能。」
我点了点头,完全接受杜良的话,因为在不久之前,我听说过类似的情形,有关意愿和脑部活动的关系。
如果意愿是不愿意那样做,虽然在强迫之下,身体的行动这样做了,可是脑部活动却处于抗拒的状态。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改变脑部的抗拒状态!
所以在一些必须在没有抗拒状态的情形下进行的活动,就一定要取得完全的自愿。
只有在真正的、完全的自愿状态之中,这些活动——例如知识转移,才能进行。
所以杜良这样说了,我完全相信杜良的一切行动,姚教授都完全同意。
我喃喃地道:「姚教授现在——现在——还活着?」
杜良摇了摇头,神情非常难过:「不,在知识转移完成之后,根据他的意愿,不再供应含氧血液——」
显然他对于姚教授在研究工作上的配合,非常感激——并不是很多人都愿意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让人家把自己的头切下来的!
杜良苦笑:「可伯我的工作却失败了!我没有估计到白癡脑部的缺陷,使知识不能长期保留,姚教授生平苦学得来的知识,还是消失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完全可以感觉到他对于失败的痛心,这令我在那片刻之间,忘记了我们还处敌对地位,忘记了他可能对我大大不利,而对他十分同情。
这种同情是基于对一个伟大的科学家努力工作的肯定,所以含有极度敬仰的成份。
我在这种情绪操纵之下,自然而然向他走过去,伸手在他肩头,轻轻拍下去——这是非常非常普通的一种对人表示女慰的身体语言。
任何人一生之中,都曾经用这种身体语言来表达对他人的安慰,也都一定在沮丧的时候接受过他人这种身体语言的安慰。我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