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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回 冷月照松影 寒山深夜来怪客
衡山,位于湘省南部,素称南岳,山势雄伟,连绵千里。山中奇峰林立,高插云霄,甚多人迹罕至之处,故传言仙迹颇多。
由长沙南行二百余里即入衡山,再走三百里崎岖山路,有一高峰,名叫雁鸣峰,传说每至北雁南飞之夜,群雁飞越此峰,均引颈长鸣。峰腰满生苍松古柏,峰顶更是云雾纷绕,从无人至。
峰下有一盆地,名叫翠竹村,方圆约有五里大小,却是野花遍地,小溪纵横,翠竹丛生,三面浅峰环抱,风景清幽秀丽,附近樵夫猎人,多集居此处,也有近百户人家,民风纯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自行垦地耕作,显得与世无争,不啻一世外桃园。
四年前忽来一老者,和一风姿卓约之中年妇人,带来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及一个少年。一行五人在村西大兴土木,筑室而居,当时顿为村人侧目,议论纷纷,有猜测为告老隐居的达官贵人,亦有疑为巨富名绅避仇隐此,众言纷纭,莫衷一是。
岁月悠悠,老者居此转眼近年,因无事故发生,村人对此亦渐渐淡忘。老者家资豪富,村人多受其资助,但老者和家人均很少外出,每月中都难见其一次,且其独居村西,跟人家最近者亦达里许,又很少和村人往来,故其家世底细鲜为人知。晃眼四年,翠竹村仍平静如昔。
一个深秋之夜,雁鸣峰下明月如洗,翠竹村中冷风徐来,溪水湍流被山石阻击,月光中溅飞起一片片银珠,好一个宜人夜景。可惜村人习惯早睡,真辜负这秋夜良宵。
突然——
正南方入山口处,跃出一条黑影,疾若流星,片刻工夫已入村内,略一张望,随即一长身形,由竹影山石上拔起,一个“苍鹰掠云”
跃起两丈多高,若陨星飞泻向村西飞去,一连几个起落,到那所宅院不远处停下。
此时那夜行人忽趑趄不前,面现犹豫之色,片刻之后开始恢复常态,右脚微向停身山石一蹬,立即转过身形四下一看,然后,两臂一伸一长身形,一个“一鹤冲天”,全身拔起两丈多高,未待身形下落,左脚一点右脚面,全身成一直线向不远处一颗百年巨松上飞去,手握松枝,身子向上一翻即登树顶,借秋夜月光向对面那所住宅中望去。
此时已是二更过后,深山空寂,只有冷风阵阵吹打松叶,发出极微的沙沙之声,对面住宅是一所三环对立的建筑,四周竹篱高可及人,但灯火全熄,屋中主人似早已入梦乡,夜行人摸出一块问路石子,向下一投,跟着身形跃起由树上纵下,及近竹篱,一挺身子,人已站立在竹篱之上,略一换气,随即飘身落入院中,脚尚未稳,右侧一声清叱:“何方朋友昏夜来此?”
语未毕,一点寒星破窗打出,夜行者一伏身,一支袖箭贴头顶飞过,接着门声一响,一白面青年,手握单刀穿出室外。
此时,俩人相距不过数尺远近,夜行人一望来者约十八九岁,重眉大眼,玉面大耳,一身黑色短装,手握单刀,一派少年英气,立即后退一步,抱拳行礼道:“在下夜入贵府,惊动朋友,深感不安,但我周某单人只身,夜入雁鸣峰,亦非无因而来,借问朋友一声,有一位圣手神梭罗九峰、罗老英雄是否隐居此地?”
白面少年闻言后,突然一怔,亦抱手还礼说道:“恕小弟眼拙,不知你这位朋友高姓大名,夜访罗老英雄有何见教?如蒙见告,小弟倒可指明你一条去路。”
夜行人闻言后,两条浓眉一皱,一声冷笑道:“听你这一说,分明是罗老英雄不在此地,那算我周某几月奔走自费心机,满腔热血尽付东流。不错,我周某确有一肚子话,要找罗老英雄一谈,不过你这位朋友和周某还没有这份交情,别说我不会说给朋友听,就是说出之后,也无非是多费一番唇舌,我这就叫做背着儿媳进香,卖老命受闲气。既然罗老英雄不愿相见,我也不便强人所难,就请朋友费神转告罗老英雄一声,说我飞天鸽子周冲来报十五年前湘江岸畔一梭救命之恩,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有缘再见吧!”
周冲说完,一扭身就走。白面少年突然说道:“朋友请暂留步听某一言,小弟常听家师言及兄台大名,掌中亮银软鞭,十二口柳叶飞刀,纵横江北,今得见庐山真面目,实平生大幸。不错,家师确隐居此地,适才携师娘及师弟师妹赴外赏月,料即将归来,兄暂请入寒舍一坐如何?”
此时周冲亦不再拒,乃拱手移步,随少年进入客室,少年燃起烛光,长揖让客就坐道:
“兄稍坐,待小弟取酒。”不多时,少年携酒肴入室。一大盘鹿肉和一盘咸蛋,两双杯筷,道:“深夜荒山,无美味以敬佳宾。”边说连斟酒杯,二人对坐长饮。
此时少年借室内烛光,打量这位江北侠盗:高约六尺,两条浓眉,一双豹眼,高颧口,颚下留有半寸短须,两太阳穴高高隆起,分明内功已达火候。少年正自庆幸刚才未有鲁莽行动,突感烛光一晃,当门出现一老者,那老者长眉入鬓,花白胡须随夜风轻飘,正是恩师圣手神梭罗九峰。正想起身行礼,对面周冲早捷若飘风一按桌面,直抢到老者面前,抱拳一礼道:“老英雄!湘江一别,转眼十五寒暑,尚记得十五年前湘江岸畔,承一梭救之命的飞天鸽子吧!”
说毕,就要行大礼。
老者急忙扶住,紧握周冲之手,哈哈大笑道:“周老弟何须行此大礼,别来无恙?十五年风采依旧,想不到今日竟光临深山寒舍,虎儿快叩见你周师叔。”
此时那白面少年原垂手侍立,闻命后立即抢进以晚辈之礼拜见周冲,周冲阻止不及,只好行了半礼,连称:“不敢!”随即向罗九峰问道:“闻恩嫂同行赏月为何未见转来?”
罗九峰说:“因携你一双侄儿女同行,脚程略慢,想即可至矣!”
语未毕,屋外院中一声轻响,一中年妇人背插长剑携一男一女进入客室,九峰一指周冲对那中年妇人说道:“湘兰,这就是我常提及的江北侠盗周冲老弟,快来见过!”
中年妇人闻言莲步轻移,向周冲拜了一拜,说道:“常听拙夫提及大名,如雷贯耳,今夜幸会。”
周冲连忙还礼道:“恩嫂言重了。小弟如非恩兄搭救,十五年前已作无依游魂,正是大恩未报,何敢再受思嫂之礼。”话毕,又躬身一揖。
罗夫人不愧女中丈夫,微微闪身一笑,并即唤身后男女道:“雁秋!寒瑛!快来叩见周师叔。”一男一女向前一步双双一揖就要下跪。周冲两手一拦,哈哈笑道:“两位贤侄少礼,快请站起!”
两童闻言,退回乃母身边,周冲见那名唤寒瑛的女童约十二岁,生得柳眉凤目,肤白如玉,娇美异常,头上梳了两个小辫,颇似乃母;叫雁秋的幼童剑眉星目,猿臂蜂腰,资质俊秀,年龄约十岁左右,心中暗想:此一对男女,均骨奇神清,隽逸若仙,满面稚气惹人怜爱,但怎知即将遇到一场江湖寻仇杀劫呢!
罗九峰见周冲痴痴望着自己儿女,面色庄严肃穆,正想开口,周冲一声长叹,转望罗九峰说道:“小弟此次千里访恩兄,总算上天见怜得偿我愿,几月来奔走,没有白费心机。”
罗九峰见周冲出语忧伤面带凄然,心中一惊,急道:“贤弟满怀忧虑,必有大故,可否告知小兄?”
周冲面色一正说道:“说起来话长,恩兄是否记得二十年前四川绿林道总瓢把子,追命阎罗马百武?”
罗九峰闻言,一掀长须说道:“不错,此人二十年前威震川中,小兄昔年押镖入川,曾被此人邀劫川东,后在黑松林一场决斗之中,被我用琵琶掌手法打伤,以后即未闻其人。小兄五年前看破江湖风险,封刀归隐,已不问江湖之事,想必马百武又重整旗鼓纵横武林。”
周冲听后慨然说:“十五年前弟在湘江岸畔,和长江巨盗水底蛟梁子川拼命苦斗,一个失神被他用毒蒺藜打伤左膀,眼看就要命丧那峨眉刺下,得恩兄挺身搭救,用神梭打走巨盗,更蒙三日病榻照顾,使小弟重生入世,本应听恩兄良言,归入恩兄创设之镖局,得追左右以效微劳,但弟自知学艺不精,且结仇过多,恐累恩兄,因此留谏潜逃,远走关外,埋名隐姓苦访名师,幸遇长白二老收留门下,再练武技。两年前始别师下山,重入江湖,探恩兄答谢救命之恩,再者欲寻梁子川报当年之仇。可是恩兄镖局已收,归隐山林,追寻无着,小弟即沿江入川寻访仇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