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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是啦。‘谭老大’,求求您,赶快开‘船船’吧?”
“是啊、是啊,开船吧。我们今晚被挑选,获得蜃城教皇的恩典,可是好不容易的。许多人为此抛妻别子,倾家荡产。”
“闭嘴!够了,不要乱讲话。”
“少跟他废话。一个臭开船的,他懂得什么?一个没有信仰的傻瓜而已。”
“时间,亲爱的教友们,时间来不及啦。看哪,月亮已经升上高空,大天使在等待,我们不能再耽搁。叫他立即开船。”
“开船!”有人挑头,“白大袍子”们跟着齐声呼喊。“开船!开船!”的呼喊声,此起彼落,瞬间连成一片。缩在人群中的光标,听了船老大的发言,心中窃喜。他伸长脖子,预备随时要找机会插话,以便成全“青鸟”号赶快返航。他是琢磨,这“蜃城”哪,要能不去,那是最好。好歹陪伴吉祥在大海上“野”过这么一回,总算尽到哥们义气。
吉祥呢,他也是一样的心思,也是一样的伸长脖子。他焦急盼望,这只“青鸟”索性就此回头,自己也好名正言顺,早早领着表弟回家算账。好歹陪伴他在大海上“晃荡”过这么一阵子,总算尽到表兄弟的情分。
傻乎乎的陈炜和傻乎乎的谭勇,还有那位套上“白大袍子”的傻乎乎少年,三位“傻乎乎”先生的表情可是一模一样的。他们都微微张开嘴巴,瞪着眼睛,努力竖起耳朵,真不知如何是好。他们选择被动等待,观察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先看看,再说呗。这倒是也没错,人是活的嘛。
蜃城使者谭磊,这位“欲言又止”先生,他可是憋闷得脸色铁青。他咬紧牙关,思前想后,犹豫好半天,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慢吞吞凑近他的兄长“谭老大”。清了清嗓子,他故作镇定自若,尽量压低嗓门,小声央求,道:“大哥,大哥啊?开船吧。您可别疑神疑鬼的。人生在世,草木逢春,若是死抱一颗前怕狼、后怕虎的心,啥大事业也干不成嘛,您说是不是?别多想啦,凡事有兄弟我给您扛着呢。怕啥嘛?担心啥嘛?回头干啥!您瞧啊,‘青鸟’这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啦,前后左右都是茫茫大海。这节骨眼儿上,哪儿能打退堂鼓啊?大哥啊大哥,蜃城,兴许就在前头。”
“谭老大”始终默不作声,他耐心听完兄弟谭磊的一番话。他望着自家的亲兄弟,只是摇头,神情愈加凝重。过了片刻,他语调恳切地对他说:“磊磊,这个‘宝珠大法’,它不是正路。回头是岸。听大哥的话,咱们马上返航。”说完,他一把推开糊里糊涂的兄弟,疾步走向驾驶舱。
“咦?!这还怎么回头,大哥?‘青鸟’是在大海上。”谭磊的声音,异样地尖细扭曲,透着深深的焦虑和绝望。他这声生硬的提醒,情同一次严正警告,却已然来不及了。汪护法从他那“护法袍子”的宽大衣袖深处,悄然抽出一把匕首,忽地窜上去,猛扑向“谭老大”。背后下手,他快如闪电,活像一只饥肠辘辘的豺狼,狂暴而且凶残。
“杀人啦!”迷茫雾气之中,有人失声惊呼,“白大袍子”们随即吓得四散逃避。“谭老大”竭力挣扎,他缓缓转身,面对凶手。他胸前的衣襟上,一片鲜艳的猩红,匕首的刀尖,从他前胸穿透而出,反射了月光白得雪亮。他的脸,痛苦地扭曲了。他的眼睛,泪花闪烁,他死死盯住他的亲兄弟谭磊。
“不、不、不,这不是我啊,大哥?不是我干的。我是清白的。我可是要登临蜃城的清清白白的**,我没有杀过人。”使者谭磊万分激动地连连摆手,结结巴巴,尖声为自己辩驳。他瞪着眼,喘着气,大汗淋漓,瑟瑟打抖。他不去搀扶受伤的兄长,而是一个劲儿往后退缩,全心全意想要撇清他自己。危急关头,他很在乎自己的清白,他可没有杀兄求荣。他那张宽大微胖的脸盘子,煞白、煞白的,青筋根根突起,看似倒是挺“青白”的。
“大哥!大哥啊!”如梦初醒的谭勇,声嘶力竭地哭叫,他在人群当中拼命挣扎着向前冲。他立即就被一拥而上的护法、使者们制伏,他们砍伤他的双腿,他被按倒在甲板上动弹不得。一双泪眼,久久地凝望他的大哥,满心的悔恨和惨痛,无从说起,一时间唯有晶莹的泪珠儿,大颗、大颗滚落。谭勇涨红了脸,哽咽无语,他感觉透不过气来,他仿佛在冰冷漆黑的海水里挣扎。那条失落在甲板上的烟绿色纱巾,被人拾起,迎风展开,用来捆绑它一度痴迷不醒的可怜主人。他很快就被五花大绑,当场捆了个结结实实。
突发事件,令人措手不及。陈炜几个起先愣住了,浑身冰凉麻木,一个个震惊得迈不开脚步。他们眼巴巴看着谭勇被俘,血溅当场,好似噩梦惊醒,他们高声呼喊谭勇的名字,在“白大袍子”群体当中奋力挣扎,拼命想要施以援手。他们在半路上遭到痴迷信徒的疯狂围攻,且战且退,走走停停,始终未能靠近。“白大袍子”蜂拥而上,人人激愤难平,个个心狠手辣,居然有人妄想阻止登临蜃城的神圣朝觐,那还了得?
陈炜看见,谭勇被几个彪悍的“绿袍子”高高托起,穿行在“白大袍子”的海洋,无数愤怒的拳头在半空飞舞,雪片一般纷纷落在他身上。鲜红的舌头,在漆黑一团的嘴巴里上下翻腾,雪白的牙齿映照了月光闪闪发亮,无数恶毒的咒骂,随之如潮涌现。陈炜努力向前伸出的手,一度握住谭勇的手指头,却又被人硬生生拉开。“谭勇!谭勇!兄弟哪!”凄惨的呼喊,瞬间就被风声、涛声和叫骂声淹没,撕得粉碎。他们眼睁睁看着好兄弟谭勇,被几个穷凶极恶的家伙抬到船边,扔进黑漆漆的大海。茫茫雾海,活像凶恶的吃人禽兽,一口就将谭勇吞没了。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凶残,如此突然,突然降临的血腥暴力,迅速在人们心上笼罩恐怖的黑影子。一张张汗津津的煞白脸孔,月光中扭曲变形,他们活像一张张雪白僵硬的假面具。“白大袍子”们冷眼旁观,禁不住瑟瑟战栗,暗自抿紧没有血色的嘴唇。一言不发,选择沉默,他们是选择明哲保身。周围寂静无声,唯有大海的涛声,恶意地轰鸣,犹如阵阵狂笑。不多一会儿的功夫,“青鸟”号机帆船再度启航。
似笑非笑,欲哭无泪,目光呆滞的使者谭磊,泥塑一般坚挺僵直,整个人惊呆在那儿,他已然魂不附体。心力交瘁的人,无力再挣扎,他不曾正视猝然而至的人生遭遇,至亲至爱的骨肉兄弟啊,瞬间双亡。难道这是真的吗?“青鸟”号上,一幕不能够挽回的人间惨剧,历历在目,涛声一如挽歌在他耳边悠然唱响。他满心惶惶,麻木不仁,他活像一具灵魂已逝、苟且偷生、慢吞吞枯死的僵尸。无以复加的巨大悲怆,海浪般扑面而来,一举将他摧毁,他那失去人性的生命,俨然枯萎的百合花朵,枝叶尚存,终将凋零。
在他的胸前,那条曾经为之自豪的使者纱巾,被人恶狠狠一把扯掉,他那墨绿色的美梦粉碎了。“谭氏兄弟,被魔附体,妄图阻止你们登临神圣的蜃城,求得永生,真是罪孽深重,罪有应得。蜃城护法,已经为大家降妖捉怪。各位亲爱的大法信徒,请你们静心期待,海上蜃城的到来。”汪护法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同迷雾纠缠在一起,悠悠回荡在黑沉沉的天空下。他那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恶狠狠“咬”住三个便装的青年。他那如刀的雪亮目光,冷丝丝,寒森森,看一眼仿佛就能置人死地。
“杀人,杀人,他们杀人,一帮子杀人凶手。”泪水涟涟的少年,瑟瑟发抖,轻声哀哭。陈炜紧握拳头,强压悲痛和怒火,竭力安慰惊恐不安的白袍少年,一面机警地观察事态的进一步发展。亲眼目睹血淋淋的残杀,神情漠然的信徒们依旧盘腿打坐,喃喃念诵修炼口诀,各自忙于闭目修仙。
洒满皎洁月光的甲板,谭勇离去时候一路留下的滴血,血迹未干,猩红依旧。“白大袍子”们缓缓地伸展臂膀,缓缓地伸脖子抬头,夸张地张开嘴巴,万分投入,继续修炼他们心目中无比神圣的宝珠大法。眼睁睁看着别人轻易失去生命,更加提醒他们要不择手段地保全自己的生命。死亡,再度唤醒他们求得永生的强烈欲望。血腥的惨剧,反倒是激励他们更加痴迷。大月亮底下,“袍子”们原形毕露,他们情同脏躁症患者,他们恨不能为信仰的“圣城”舍生取义,从而获得永生不死的超自然特权。雪白的宽大袖子,成双作对,它们好似无数轻飘飘的羽翼,乘着白茫茫的雾气上下翻飞,频频舞动,他们宛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