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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轰!
山脚那片石地,在兰生眼里,仿佛只是几个小小泥潭,一块块顽皮的小石头就能溅起无数泥浆子。不过。那里漫天掉得是——
“粪……粪雨?!”樊圻难以置信,看着不可思议,毛骨悚然,又打心底想发笑的景象。
“这会儿我希望太子殿下带着伞,不然——”粪头臭脸?哈哈哈!痛快!
“娘娘,末将去探一探吧。”簿马发呆的时间比较短,回神后立刻请派。
兰生却说不用,一手扶大石,优美跃下,乌发长飘,“看来太子殿下铁了心要找出金子,否则也不会掀这么高的粪雨,我们别去坏太子殿下的事,而且粪路脏鞋,我可不想六皇子府都是粪屎味。”
流光站在门口也眺望着山下,兰生就对她道,“请我家那位圣女妹妹快出来,太子无暇顾及药材,她得亲自采买去。”
不一会儿,玉蕊便跨出门,大眼眨着,神情疑惑,“大姐,太子殿下怎么了?”
“太子殿下好像真挖到金子,心急着大肆动工,一不小心将那些粪池掀上天,结果倒下来了。”兰生抿住嘴,憋住想要爆笑的心思,又道,“你说这病拖延不得,那就别指望他人,赶紧把药买全好治病。”
只要是为了她的病人,玉蕊的动作比谁都快,变成第一个往山下走的人。快到马车那儿时,头顶忽然飞过一道黑影。
流光才喝一声什么人,簿马率一众侍卫围住马车,抽刀冷对。无果仍在兰生身后,手已握住背后橘剑。
那道影子轻巧立在车夫座上,火把照下,一双无情冷眼,谁都不看,只看玉蕊。
“又是你。”兰生的目光比对方更冷,“别看了,再看下去,也不见得眼白变了眼黑。”泫瑾枫从哪儿找来的这人?一身血杀气,一脸残忍意,双目酷厉。
虽然眼白变不了眼黑,白霜目中融进火焰跳跃,琴师道,“我来迟三年,还好圣女守诺,否则要磨亮我的锈刀开血祭。”
玉蕊陡然睁望,“堇年……”那个狠戾仇世的少年已长大成人!
“是我。”这个名字,是玉蕊给的。
他无父,生母贱籍又早亡,从小如野狗一般流浪街头,却落在人贩子手中,不但被卖给恶主,还差点遭虐打而死。后来,遇到一伙穷凶极恶的盗贼打劫主家,他趁机手刃恶主,从此入伙。他以为他这辈子就如此过了,打劫杀人,杀人打劫,直到有一天让仇人或报仇的人砍掉脑袋。果然有一回,他们黑吃黑失败,反被对方杀溃,身受重伤的他遭同伴丢弃。而她,捡到了他。
那一年,他十六,她十二。
他从不知世间有这么纯净美好的女孩,无惧满身血污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救了他,他却藐视她的至善,一点感激的意思也没有。这世道,善良只是愚蠢和自取灭亡,十二岁的少女长大后会被阴暗吞噬。更何况她是皇家的圣女,是权力的工具。
他许五年之约,并非真要娶她,而是在她心里播下一颗恶意的种子。等岁月积累,她到了嫁人的花样年华,那棵种子就会发芽壮大,成为一片不安的阴霾。不知何时就会出现的魔头,是否要破坏她门当户对的好姻缘,是否后悔当年救了他?
换句话说,他压根不信,眼前双十年华的女子还能保持至纯至善之心,意外再遇,那就挑衅吧!
第244章 狼羊
荒山,野地,臭气熏得春草都发蔫发黄,玉蕊的眼睛却依旧明亮。五年之约变成八年之约,她以为他不会来了,就像大姐说的,刀刃舔血的人今日不知明日事,也许他的血煞气终究引来杀身之祸。
虽然,她心存一份祈愿,希望他只是忘了,还在某个地方健康得活着,但这样的祈愿并无特别之处。如同她会为了病哭的孩子们祈愿,也会为了生命将尽的老人们祈愿,生老病死固然无法避免,她想尽到自己的努力,让人们少经历一些苦痛悲伤。
她帮过很多很多人,多到记不住一张过去的面孔和一个曾经的名字,但堇年不同。他的名字是她取的,春末的堇草盛放白花,仍有大好年华,这是她的本意。她不记得他的脸,却记得他的血杀煞狠,漠然嘲冷的霜目。
他身世凄楚,仿佛从没遇到过好人,对她的一言一行总抱着防备警惕。他说他只会杀人,若她嫁了他,他可以少杀,甚至不杀。她要是不嫁也无妨,反正他一路杀下去,直至有一日被人杀掉。
她开始时十分迷茫,到他离开的那天,觉得自己到了年龄还是要嫁人的,嫁他不但是救他,还能救更多的人,就点头应下。
八年,他身上血腥气仍重,恶狠气冲天,但戾煞减了不少。
她目光清澈,“你杀了很多人。”
他面如无常,“我杀了很多人。”
“你说过,若我嫁你,你可以少杀,甚至不杀人。”血腥气令她胸闷,手心发汗。她不惧他,她只是悲伤。
“你还没嫁我。”他看她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不由冷笑,“你仍能闻到我身上血腥味。是我没变,还是你没变——”
刹那,飞身而起,在任何人有反应之前。堇年将晕厥的玉蕊接入怀中。
流光怒喝,“大胆妄徒,竟敢碰圣女大人,还不快放下她!”立刻拔出一把铁沉的九环刀,对准堇年的脑袋平削过去。
流光的功夫是江湖俗称“野路子”,她爹手把手教的,厚刀使着直不隆冬,配合她的天生大力,却带雷鸣之声万钧之重。
然而,让堇年的一柄锈剑就给架住了。就好像磁铁同极,怎么压也碰不上。
“你要不是她的护卫,下一刻就是死人。”堇年并非危言耸听,“现在——滚!”
一个滚字吐出,他的锈剑忽然裂出数道青光。
一旁默看的兰生刻刁了凤眸。终于开口,“你杀了流光,自己也是必死。”
锈剑青光不敛反涨,堇年的霜目寒望兰生,“我虽收下你丈夫的银子,只是护你一条命而已,你命令不了我。”
兰生刁眸变笑眸。“多亏你,我还知道他有私房钱,回去一定跟他好好清算。”那位是去当兵还是去圈钱?一本账捏在她手里,他还雇得起私人保镖?要查账!
“我是命令不了你,但你抱着的人是我妹妹。娶不娶由你自己说了算,嫁不嫁却不由她说了算。我南月府长辈还在。而她排行老三,连我在内,上头两位姐姐。你得罪我,我就不让你称心如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有好处。
可是。兰生心中感叹万千。当初听玉蕊说起许嫁了一人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太好。不嫁他就要杀人之类的狠毒话,从她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嗜血魔头的影像。如今影像化实,竟然是真魔头,分寸不差。
狼和小羊的爱情,在童话中也许能感动无数人,在现实中会被扼杀于摇篮,因为结局的版本,自私一点是死其中一个,无私一点是双双殉情,无论如何跳不出悲剧。
所以她家的小羊,不能出羊圈。
“就凭你?”十六岁的无名少年是拿自己命往死里硬拼,二十四岁的堇年是奇遇练就出神入化的强中手。
“无果,别人瞧不起咱们的时候,怎么办?”不过,堇年遇到的不是任何人,是南月兰生。南月兰生不是恶人不是善人,是不想吃亏就绝不吃亏的人。
无果双手持竹,没有出剑,跟随兰生那么久,自然听得出她只是想给对方下马威。他一个鹏展,就从堇年正上方扑覆,却又不是普通的大鹏展翅,硕长的身形晃出道道虚影,如乌云压地母,雷电藏锋。
堇年就地打滚,头皮险从无果的竹花下避过,心头不由一凛。想不到这个苦相微呆的小子出手不凡,居然比四季剑客的柳夏不差。柳夏是昆仑高手,他能与之打个不分上下,但这小子多大?十六?十七?当下不敢再掉以轻心,锈剑泛青光,以快打快。
堇年一旦认真过招,就是拼命的打法,再加上招式奇特,功力深厚,一刺一排山,一挥一倒海。
无果虽被逼退,目光却大放异彩。他跟着兰生,小打小闹常发生,却甚少有棋逢对手。早年被红影女出其不意压制,还有对柳夏装输,之后没再遇到过高手。小扫比他厉害,但自己人不算。因此,堇年虽一出手就是对他的要害,他毫无所惧,反而也不藏着掖着,放开了施展。
两人都是快手,快到其他人瞧不清动作,兰生却能凭借一青一橙的剑气判断高下。柳夏的剑和他的气合二为一,是昆仑秘诀,也是天赋运用,属万中无一。无果的剑身橙色,中间有鳞环,剑气发橙光。堇年的剑生锈,斑驳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