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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舅,这是我给常欣缝的香包,里面塞着你家存着的龙井跟桂花,劳你捎给常欣。”
李德仁一边驱着牛一边用左手接过陶莞递过来的香包,低头一瞧便瞧出布料是家中做衣裳剩下的边角料,他偏头笑道:“阿莞的针线功夫不似大姊,还要下下功夫哪。”李巧儿当年那女红也算是小江南一带出了名的,能织能绣,一双手真真应了“巧”这个字。
陶莞面色一红,原本她就是半路出家的半瓶醋,这下倒是把自己蹩脚的针线活都丢人丢到舅舅家了。
李德仁觑她一眼,又赞道:“这香包的花样好,上面绣的是啥?”
其实不过是一些抽象符号罢了,原本她想绣一朵花来着,结果学艺不精针脚没走好就只能半道改成这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再加上色彩搭配,就显得不那么干瘪反而别有一番韵味起来。
陶莞看着李德仁一副新奇的表情,想了想指着上面的一个符号回道:“这个是福气的意思、这个是平安、还有那个是聪慧……”
李德仁被她的连珠话语逗乐了,笑颤着睨她:“敢情这小小的玩意福禄寿喜全赶上了,下回也给舅舅绣一个,舅舅带在身上逢人就说这是我外甥女给我绣的,让旁的羡慕去。”
这粗劣的针线活有啥好羡慕的?李德仁这么说完全是在鼓励陶莞多花些功夫在女红上。这女子无才,首当其冲的便是靠手把式,家里家外没个一两手到了年纪就该找不到婆家了。他这外甥女样貌品行都是没的说,懂事持家,都说一个舅舅顶个爹,他可得好好为自己最宠的外甥女谋划一户好人家。
李德仁一路想着一路乐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老陶家。
到了老陶家时,正好赶上张细花张罗着晌午饭,她怀里还抱着哭闹的大儿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陶莞从牛车上跳下,再次走进这个家时竟有了一丝怪异的生疏感。她推开篱笆走了进去,冲正在院里哄孩子的张细花喊了一声:“张姨。”
张细花一愣,回头瞧见是陶莞回来了,且后头还跟着亲家小舅子原想上去喷几句,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段时日可是天天吃着他上回捎来的补品,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礼貌性地招呼:“亲家小舅来啦。”
李德仁默不作声,把牛车上的东西提进了屋里,又问陶莞:“阿莞,哪个是你的屋?舅给你送到屋里。”这么点东西若是明目张胆地放在前屋还不被这婆娘给没脸皮地顺了过去?没见几日她倒是养的肥肥润润的。
张细花看着他手上提着的两个包裹,眼睛眯了眯,赔笑道:“阿莞还不给你舅领了去,愣在这做什么?亲家小舅子别忙着走,我去打二斤白干再去田头把阿莞她爹叫回来,你们好好叙叙,上回来没见着你,她爹可是念叨了好一阵。”
李德仁听张细花这么说,又觉得自己该见见这姐夫,好好问问他咋把大姊的孩子给整成这样了,一双手就没一处好。是个男人就不该让婆娘骑到头上来,以前大姊在他们家就够遭罪的,这会子又轮到他外甥女了,这丈夫不像丈夫,爹不像爹,陶大友他/妈的哪算个种?
陶莞注意到李德仁的脸色似乎阴沉了许多,以为他还在气着张细花于是上去扯扯他的衣袖,说:“舅,我屋在后头,快来吧,提着这些不累?”
李德仁低头对她勉强笑笑,点头道:“嗯哪,咱走吧。”
陶莞领着李德仁走到了自己的房间,一打开房门是扑面而来的霉尘味,且里面光线暗得很,一个屋子只有半点大的窗,里面跟货仓似的堆满了东西。
李德仁眉头一皱,捂嘴不满问道:“这就是你的屋?”
陶莞点点头,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提到了凳子上,又折回来要领着他上前屋,李德仁却停住不走了。
“舅?”
“这屋子就跟猪圈似的,就连猪圈也比这宽敞明亮许多,这样的地方咋能住人?你爹跟你后娘办的都是啥破事!有这么待自己的亲闺女的吗?”李德仁气得浑身都抖了起来,这样的屋子是连他家的货仓都比不上的,那墙又湿又霉,墙上都长苔藓了,光线又这么差,老陶家居然也好意思做阿莞的闺房?
“舅,真没事儿,住哪不是住,我好着呢。”其实有瓦遮顶就算不错了,她陶媛媛一肚子的墨水在这个东塘村能当饭吃?她刚来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没少挨打,所以说人是环境产物,有怎么样的环境就会锻炼出怎么样的人。这年头没饭吃饿死街头的也多的是,能有一个家呆着是再幸运不过的事了。因此她说这话绝对不是客套什么,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李德仁拍拍她的肩无奈叹息摇头。
陶莞挽着他把他拖到前屋,自己的房间都十天没人住了,原本就不干爽现在发霉了也是正常的,江南水汽足,连着下几天雨衣服晒霉了发臭也是常有的事。
等他们到前屋去时张细花已不见了踪影,估计是去找陶大友去了,大宝的哭闹声从陶李氏的屋里不断传出。都好几天没见到弟弟了,他刚刚被张细花抱着她也没仔细瞧,这会子张细花走了陶莞就有点迫不及待起来,“娘舅,我先去看看小弟弟,你先搁屋里坐坐。”
“嗯哪,你去吧,把娃抱来我也瞧瞧,指不定还像你呢。”
“好咧。”
陶莞眉眼弯弯地小跑到了陶李氏的屋子,见屋子的门大开着就边叫“奶奶”边走了进去。
“奶奶?!”
陶李氏一转头,一双深陷的眼窝让陶莞惊了惊,怎么才十日不见她奶奶就憔悴了这么许多?陶李氏的身子骨向来健朗,这会只消十日就消瘦了许多,那双眼睛也是布满了血丝难道是病了?
陶李氏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淡淡地看着孙女,懒道:“回了啊,快把这小子接过去,我有些不济了。”
陶莞忙上前接过大宝,问道:“奶奶您身子不爽?”她怀里的大宝见了她竟全然没有生疏感,一下子格格笑了起来,陶莞被他的笑声吸引低头在他的颊边狠狠亲了一口,娇笑着对大宝问道:“大宝有没有想阿大啊?”
大宝睁着幼鹿般黝黑的眼珠子,挥着手蹬了蹬腿。
“咦——大宝想阿大了。”说着又往他的另一边颊猛地吸了一口。
陶李氏猛地咳几声,喉头似有痰粘住咳不出来,沙哑着声音说道:“你领着娃去前屋吧,晌午饭我也不大愿意吃,现下我先躺躺。”
陶莞有些不放心,眼神犹豫地看着陶李氏颤颤巍巍回到了床上躺下。该不会真病了吧?咳得这么厉害。
“阿莞,你爹回来了。”张细花的声音从前屋传来。“赶紧着去炒二个小菜添上来。”
“嗳。”陶莞转身冲前屋喊,又转头对陶李氏道:“奶奶您先歇着,我晚些再来给你送饭。”
陶李氏伸出干瘪、皱巴巴的手挥了挥,示意她退下去。陶莞见她无力搭理自己也就转身合上门走了出去,心中还疑怪着陶李氏的情况。
☆、13第十三章:阿莞下厨
陶莞走进灶房,被里面一团糟的情景惊呆了。这盐罐子油拉拉的,连盖儿都不知道哪去了,铁锅边布满了黑的黄的污渍,再看看平常堆放干柴的地方,几捆柴还是湿漉漉没晒干的。近日又没下雨,张细花怎么也不知道勤快些把湿柴拿到院子里晒晒?
这乱七八糟的场景让陶莞一阵窝火,好歹张细花也是个当家的妇人,这么不知道拾掇家,就不怕有客人来人看了笑话去?原先她走时东西还是整整齐齐地放好,灶房虽说已经有些年头墙上的石灰都掉了大半,但之前由她打理还是干净整洁的,没想到才到舅舅家小住了几天,她来到灶房时已经觉得乱得无处下手了。
陶莞搬了张矮凳踩了上去往搁放干货的洞伸手一探,果然里面的干货已经被用完了。这段时间,张细花为了图方便不去田里摘瓜菜就把家里存着的干木耳、干金针泡发着随便煮煮一顿饭也就打发过去了。老陶家这十天的菜色就是金针炒木耳一直吃到吐。
陶莞撇撇嘴,在心里咒骂:还叫我来炒点小菜,连个原料都没给我留,炒空气啊炒。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这个“巧妇”算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阿莞,快把这猪尾巴卤一卤。”正愁着没食材炒,张细花就手里提着一根猪尾巴走进灶房,然后把猪尾巴一甩甩到了灶台就扭着身子走了出去。
陶莞一看这猪尾巴还血淋淋的,想是她刚刚顺道去村里的屠户家里买的,也就取了猪尾巴清洗起来。以前她在家中就算做饭也是买现成杀好的,决不会自己动手,没想到来了陶家之后无论是宰鸡杀鸭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