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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倒不至于。”刘尚宫笑道,“只稍等几天,想来库使也会想尽办法把药材凑上的。咱们拿银子出去,第一不合规矩,第二,只怕此后成了惯例,一旦宫里有事,反而不能问内承运库索要,而是要搬运了金花银来,自行去外头买了。”
其实,金花银也是内承运库之物,和直接向库房索要药材,差别似乎是不大的。但徐循也不是没经过事的小姑娘了,稍微想想就知道,这几个进出间,不知有多少经办人物可以中饱私囊。她又犯了小气劲儿,不悦道,“哪有这个理儿?等大哥来了,我和他说道说道吧。”
“娘娘,此事却是万万不可。”刘尚宫吃了一惊,忙劝阻道,“这可是要得罪人的!”
徐循都气乐了,“得罪人,得罪谁去?难道他们犯事了还有理啊?真有这么横的内侍?我还真不信了,破上我的面子,还不能把他们打发去守皇陵?”
郑尚宫话少,但却一向是一针见血,她淡淡道。“回娘娘,内十二库里,咱们老打交道的内承运库、甲字库、丁字库和广惠库、赃罚库,是内府掌管,的确都是内侍们主事。可余下七库全是户部在管,您也知道祖训里是怎么说的,这事由您出头和皇爷告状,只怕是犯了忌讳……”
徐循一听就明白了:得,这事儿没戏了,这气就是要出,也不可能是眼前。
毕竟是吃过亏的,当年嘉号之争里,徐循犯了错吗?什么错都没有,她是在给当时的太子擦屁股打掩护,以便他能及时回宫正位,不受宵小阻隔。这事要传扬出去,逼宫诸官唱的肯定是白脸,她就是个大红脸儿。按理说,除了当时逼宫那些人以外,其余所有人都应该看得懂这事的道理,但就因为她是宫妃,领头逼宫的是文臣。文官怎么能唱白脸?后妃气焰压过文官,这是外戚乱国的危险苗头——当时嘉号之争,多少也有给皇帝做规矩的意思,但其中亦有些人就是这么看待此事的。外戚祸国,所以从外戚到后妃,都不能压制文官,不能管宫门以外的事,这就是所有文臣的共识。
如果今天是内府管库,徐循直接下令把内侍拉出去打死,说不定都会得到文臣的颂扬,但今天是户部的事情,那不管这个库使如何失职,如何应该贬谪,都不能由她来促成推动——尤其特别是她,嘉号之争、外戚横行等是非的中心焦点徐娘娘,一旦她插手,这库使说不定都会被夸成一朵花,被塑造成饱受冤屈的忠臣……反正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欺负后妃的,都踩了她两次了,又何不惮踩个第三次呢?
郁闷归郁闷,该办的事还是得办,徐循直接放弃了通气,道,“不论是霉变还是偷着卖了一时还没把帐给做平,反正我估计几天内是上不来了——若是这一次出去买了,你们确定以后都得往外买?”
话出了口,想想又苦笑道,“算了,当我白问。”反正文臣和后宫扯皮,天然就占了优势,这回她开了个口子,以后还想要扭转这个势头?那就真难了。
刘尚宫也道,“若非如此,皇爷又怎会把内承运库那五库给收归内府呢?到底还是内侍听话些,若换做是咱们内府五库,谁敢这么给您气受?”
这些片汤话现在说也没用,徐循终究决定道,“戊字库那里,每天三次地催要,等上三天,看情况吧,实在恶化得快了,那也只能使人拿银子出去买罢。又或者请大哥从外地索要些回来也好。”
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愿由内侍出去采买,她也读过白乐天的诗,“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别看这些宦官在她跟前乖得和鹌鹑似的,走出去还不知有多跋扈,直接采买,一样是养肥了一批中间人,叫苦的终究还是药铺。
不到办事,真不觉得难,徐循这几天被折腾得,实在有一肚子的火想发,奈何她要发火的对象虽然可能就在皇城里,就是一墙之隔,但她永远都接触不到,甚至说即使接触到了,也没办法骂,一骂就等于是帮了他,这时候她就特别理解那些宠妃吹枕头风的心理了——现在是顾不上,等到事情过去了,她要不整一整那无赖库使,还真是枉费了她的品级。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如今皇帝也是挂心着疫情,罕见地几天没进后宫,似乎也没去南内,徐循也不可能拿这样的小事烦他。无奈之下,虽然忐忑,但也只有等下去了。
似乎是天不助京城,第二日起,竟又开始下雨,一下便是七八天,伴随着雨情,城里的疟疾更加流行,雨停后不久,就连宫里也是拦不住陆续有人发病。还好此时戊字库终于送来了各色香料,太医院也即使送上经过精制的丹丸。于是各宫都是严防死守,除了必要的领饭以外,无事不许任何人出来走动,各宫主人起居的屋子里,日以继夜地燃烧着香丸,有体面的下人屋里,或明或暗,或是主人赏下,或者是底下人孝敬——在他们这个层次,反而不必担心香料短缺的问题,就是之前戊字库没送药材的时候,一样是各有门路,那些没门路的、不得宠的普通宫女,则每日几次燃烧艾叶,四处抖落艾草灰,以此来躲避秽气。
至于城外,或是因为端午过了,不再烧艾,也不知烧艾可以防秽,已经开始流行三日疟,听说是开始死人了。此时凡是因疟疾死的,全都要送到城外化人场去烧了,绝不许留下遗体,停灵发丧,以免再度传染。不过即使如此,也没能止住流行的势头,听皇帝说,如今疫情已经扩大到京畿一带,也不知何时才能过去。
除了正常的政事活动不能停止以外,宫里直接没过端午和六月六,孩子们也不去上学了,整日都呆在屋里,徐循觉得自己屋里人来人往,怕带了秽气,还特地把办公地点挪移到偏院去。
还好都是懂事了,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点点虽然发闷,但也不闹着出去玩,只是时常抱怨,觉得门窗紧闭,又烧香料,实在憋闷得很。但徐循也只许她每日清晨出去一小会儿透气,其余时间就都关在屋内。她得了空也尽量多陪陪两小,免得他们太无聊。
壮儿倒又要比点点好,他因和韩女史学了棋,连日来都在下棋,倒不至于和点点一样老抱怨着,但亦是心事重重、寡言少语,徐循还以为他是闷坏了,又担心自己的老师。这日进屋看他时,便特地对他说道,“你那米先生已经痊愈了,现在只还在家休息呢,病了一场到底元气细弱些,别的都没妨碍。”
壮儿哦了一声,看来并未放松欣喜,还是低头摆着棋谱,徐循坐到他跟前,道,“和我下一盘?”
壮儿嗯了一声,两人便摆开阵势下了起来。徐循本不长于棋艺,这几年事情多,下得少了,更是荒疏,壮儿学棋不超过一个月,居然也和她下得旗鼓相当,让她频频长考——这还是在他心不在焉的情况下。
“娘?”下了几手,他发问了,“今日宫里又有人发病了吗?”
“嗯,咸阳宫有个宫女被送过去了。”徐循如实告知:对疫病的恐惧已经弥漫了整座宫廷上空,每天都有小道消息在流传,比如某宫的某某被送去内安乐堂了云云。与其瞒着底下人,让她们胡乱猜疑,倒不如每天公布正确的信息,这样大家还能提高警惕。当然,也是因为现在发病的人还不算太多的关系。
“内安乐堂能住下那么多人吗?”壮儿下了一手,“我每常算着,都有上百人过去了。”
“嗯……有些已经不在了,抬到煤山外化掉了。”徐循说,“还有些现在住在南内——你没住过,以前太孙宫偏宫里,那里地方大,可以养病。又没有多少人,不至于传染出去。”
“哦……”壮儿沉默了一会,手里拈着的棋子压根都没有往下放。“这样啊……”
徐循这几天忙得脑仁疼,反应也迟钝,见他如此,正纳闷呢,才要问,又反应过来了——毕竟那是生母。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她道,“吴美人也住南内……不过那边不归娘管,明儿我去问问,若是她没有薰的,咱们送点过去。”
壮儿低低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又欲语还休地说。“娘……”
徐循道,“你还不下吗?”
壮儿没有理会她的催促,他的头低低的,下巴都快戳进脖子里了。“对不住……”
徐循忍不住笑了,她越过棋盘,摸了摸壮儿的脑袋,“傻瓜,这有什么好对不住的。别想那么多了,下棋吧。”
壮儿偷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确定了徐循脸上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