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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身白衣,似月非月,轻薄如云,细腰长袖,娇娇怯怯站在场中央。
《白纻》从民间流传,初始不过动作简单,后经过不断改进,渐渐可以登堂入室于高门朱户。它与《绿腰》一样属于软舞,讲究的是轻灵两字。要求步态轻盈,眉目传神。这并不好做。
但谢雪娘的舞姿美不胜收,飞扬拂掩,无不精妙。眼内波光淋漓,盼顾神飞,使人情不自禁地陷入其中,一个漩涡接着一个漩涡。只能盯着场上那人身姿旋转,看着她舞尽韶光,雪飞红尘紫陌。
“红颜时,花太促。贪嗔爱痴欲。五苦足。寒风冷雨冰雪催。一杯了却天下辱。”
谢雪娘开口唱着众人未听过的新词,一遍又一遍。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舞姿摇曳,歌声飘渺。
虽然已经让歌姬唱过多次,云岫还像第一次听到一样发愣。谢雪娘把这首歌唱得销魂入骨,却又隐隐超脱凡尘。这样地矛盾,从这个有点年纪的女子口中吐出来,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味道。
我不得不承认,这首曲子遇见了绝妙的演绎者,赋予了它鲜活的灵魂。
我看着众人动容的神色,让左右恰到好处斟上红颜酒。
听着红颜曲,品着红颜酒,将世俗的韶光盛极开时的惊艳与凄凉,都喝尽。
让千红万艳都羞杀在杯中。
红颜曲流传天下,作词作曲的平安王也被染上一层迷离的艳光。
而红颜酒终于不负众望,一鸣惊人。
足令世人——
一醉累月轻王侯。
烈烈红颜,在料峭寒风中终于迎来了她第一批知音。
第七章木樨开(下)
更新时间2008…8…26 10:48:42 字数:4529
安城的这年冬天,在记忆里非常温暖,无风无雪艳阳高照。
当我和疏影说起这事时,疏影竟然破天荒地说了很多话。她说王爷,那个冬天明明冷得要命,明明冰雪不断,要说温暖,只能是人心吧。
是的,我终于记起来了,那个冬天我们大家都有着难以企及的明媚心情。
大家脚步欢快,笑语连连,就连冷厉的寒风也被踏在脚下。
人人像吃了第一口糖的孩子,那滋味竟是从未有过的美妙,充满诱惑。情不自禁想着第二口,第三口……以致腻味为止。
凡心总是如此。
红颜如一石击落,使得平静的安城荡起一层层的涟漪。早已料到烈酒会引起人的注目,只是没想到如此席卷安城。朱门绣户不惜一掷千金,但愿酩酊大醉。名士达人解裘沽酒,以求解忧。
庶民无缘一饮,常聚坊间议论。一些人,一些事,对他们而言,都是遥不可及的,高耸入云端。从高空落入一些碎屑,却在她们嘴里反复辗转,聚沙成塔,慢慢织成锦缎,有的类似,有的却截然成另一种样子。
有中生无,无中生有,推波助澜的力量是巨大的。由红颜酒,红颜曲,谢雪娘,贵族,士女等因素构成的各种版本的传说都有,最离谱的就是平安王来到安城后对妖媚万分的谢雪娘一见钟情,然后倾心为绝代佳人精心酿制出红颜酒,作出红颜曲。
这些流言在小巷弄堂里兜兜转转,顺风牵丝扯蔓。平安府的高墙入云,把它们止于门外。门内的众人忙着酒坊的生意,个个风一样旋过,脚不沾地。忙着供货,忙着数钱,齐力上阵,乱哄哄的,整个一锅粥,全都让金叶子耀花了眼。
连续几天通宵达旦和酿酒的师傅交流讨论,我不禁头晕眼花,腰酸背疼,佝偻着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已渐渐支撑不住,于是忙回府休息。刚躺在床上,就觉得筋骨俱得舒展,眼睛情不自禁阖上,进入梦乡前脑海里不禁对自己唠叨道要钱更要命。
一觉醒来,发现日又上升,竟然睡了半天一夜。起来唤人梳洗,喊了半天才有一个小厮匆忙端了一盆水进来。伸手进去,冰得我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竟然是冷水。那眼生的小厮吓得跪在地上,我挥手微笑让他起来。刺骨的冷水,惊醒了茫然的神经,才让我彻底清醒过来。一问才知道大家都去帮忙去了,真让我目瞪口呆,这群利欲熏心的人。自嘲地心里暗笑,这也勉强算是最初的家族创业模式了。由于清愁不在,这个小厮又手生得很,扯得我头皮发疼不说还动不动就喜欢下跪,真是让我对梳妆失去兴趣,马马虎虎穿件大红纹锦雪貂里的长袍,领口镶嵌着一圈雪白貂毛。素面朝天,长发任意飘垂。拢着长袖,漫不经心走出门外。
一阵冷冽的风卷着细雪旋转而来,低着头,走到云岫居住的翠竹院停下来了。
院内千杆凤尾竹,枝叶上落满了积雪。云岫身着灰鼠雪袍,抱着个小暖炉在阶前看雪竹,双眼茫然而无聚焦。
粉妆玉琢的琉璃世界中,他孤寂地站在那里,把錾金小暖炉紧紧拥在胸前,一副不胜凄寒的模样。
突然觉得好像他孤立于尘世之外,满身萧索黯然,恍若一个灰色的剪影。
这种寂寥使得他格外清逸,高华。
原来有种人即使你有一百个理直气壮的理由,见到他都会觉得有种愧疚,使得你感觉满满的都是叹息与悲凉,令你心疼怜惜。
我咳了下,他抬眼看见是我,眼睛才有了焦距,从某个遥远的提防回来。他勉强笑了下:“王爷,怎么披头散发的,也不束好。”
我耸耸肩,无可奈何道:“没办法,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是财迷啊。”
他看着我懊恼的样子,蹙眉道:“这些人,一不留神就松懈。”
我不在意地笑笑说:“只要不是大原则问题,适时放松一些也没什么要紧的。”
一阵风吹来,我微微有些哆嗦,他把暖炉放在我手上说:“王爷,要是不嫌弃云岫手笨,还是让我帮你束好吧,否则被风吹得乱得不像样子。”
我一听赶紧顺着梯子往上爬,答应下来,三千烦恼丝,对于我这个不会伺弄的人来说,尤甚。
他的手法没有清愁娴熟,神情却比清愁专注。
玉梳从长发中一下下轻轻滑过,丈量着红尘。
他的手顿了下,似是漫不经心道:“王爷,你听到外面传言了吗?”
我从镜子里看着他微启的唇,停滞的手。
原来还是有流言顺风从高墙外攀爬过来,在他心里落下一粒疑猜的种子。生根,发芽,长草,渐渐会荒芜一座心城。
我心里叹息了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不就是谢雪娘吗,她们想说就说吧。依赖她们供养,现在提供些佐酒菜也算是回馈吧。”
他仍是定定看着我。
我只好挑眉沉吟下,想着措辞,半晌方缓缓道:“阿岫,我这些年痴迷的时,其实并不是病,而是——我在做着一个梦。”
有些话,我终于说不出口,只能假托以梦。
他停住手,睁大眼。
“在梦里,我过着完全另外一种人生。——也曾轰轰烈烈为一个人。”说到这里,我苦笑停顿了下,有些伤口还是不能碰触,一碰就有痉挛的痛感。“就好比种下一颗种子,时刻浇水,仔细照顾,好不容易等它发芽了,还有营养不良的危险。即使是开花结果,仍会有飞鸟来啄食,风雨来侵袭。”
“那后来呢?”
“后来么,我醒了啊,即使是最伟大爱情也禁不起时间的冲刷,何况我们是平凡的小人物,永远不是时间的对手。”
“王爷——”
“所以阿岫,请给我时间,让我去努力忘记。”
阿岫,你看我自己都慈航难度,如何用一苇度你。爱情有时就是含笑饮鸩酒,直至死亡方休。
我不能给你希望,然后撕碎它。
我只能尽量与你相处。
不要埋怨我残忍,只是你我都不是能凑合的人。
我对你能做的也只是这么多,不排斥,不抗拒,若你能融入。
只是这不是一场公平等待,我们起点相距太大,你才开始,我已经结束。
云岫的脸色有些灰败。
我知不能轻易说服他,对一个初涉相思海的人来说,绝不善泅,却固执不肯退却,不屈不挠,永远是退了一步后,又进了两步,越陷越深。
这个时候其实我只要给他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这个人就可以为我赴汤蹈火。
我做不到。
嘈杂俗世,所剩净土已经不多,不忍心再毁掉他站立的地方。
这个时候我也不能放弃他,后院失火必会殃及全身。
不能毁不能弃,我叹息了一声,真是两难。
于是我拍着椅子和他并排坐下纱窗下,窗外凤尾竹上的积雪被风吹得簌簌下落,洁白柔软,落在人心上。
“阿岫,我给你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