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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慧立时站起,以童稚的声音琅琅背诵起来,桌边几人都放下筷子,饶有兴致地听着,只有新近放出过节的弘历,半举着酒杯看着福慧,若有所思……
夜半,从容伺候着胤禛躺下,正想着要在临睡前再去福慧那儿看一眼时,福慧却已经“蹬蹬蹬”地冲了进来,一下扑到从容怀里,“额娘,我睡不着。”
紧跟在后的两个嬷嬷见此情形,急忙跪下道:“娘娘恕罪,奴婢……”→文·冇·人·冇·书·冇·屋←
从容挥手示意她们退出,“福慧,怎么睡不着了?”
福慧扭着身子道:“水……老是哗啦哗啦的,吵。”
从容莞尔,“你那时不是就闹着要住这儿听水声么,这会儿倒嫌吵了?”
福慧扁着小嘴不吭声,从容抚一抚他的脊背,“额娘赔你睡一晚,可好?”
“嗯!”
福慧等的就是这句,他拉着从容的手,刚要往外走时,里面床帐已被挑开,有人正半坐起身向外观看。福慧忙止住了脚步,规规矩矩行礼道:“皇阿玛。”胤禛点一点头,福慧看他嘴边还噙着一点笑意,因大着胆子问道:“皇阿玛要一起来么?”
胤禛向他招了招手,“不用一起去这么麻烦,你来都来了,就算来陪你皇阿玛和你额娘吧。”福慧听完,欢呼一声走到床边,极为熟捻地爬上了床。从容看着这对父子直摇头,直等到福慧沉沉进入梦乡,她终忍不住开口道:“都是你,总是宠着他。”
胤禛紧了紧揽住从容的手,“与其让你过去,还不如让他过来。你看,这会儿睡得多好。”
从容稍稍抬身,看了看抱住胤禛胳膊而眠的福慧,“这孩子跟你一个癖好。”
胤禛唇角更弯,“这孩子就是随我,同我一个样。”
从容冲他皱了皱鼻,“除了长得像你,爱抱人睡觉的习惯像你,还有什么像你的?”
“聪敏勤勉,好学不怠,既有元寿的细致认真,又有天申的伶俐敏捷,”胤禛的眸光一闪,“兼有你我的好处,将来……或许不可限量。”
“已经如此了,还能有什么不可限量?”从容说着,忽然灵犀一动,“难道……难道你想把正大光明牌匾后的小匣子取下来?”
“是得取下来,我放进去的可是一张白纸。”胤禛随意道。
从容愕然,“白纸?不是已经定了元寿么?你还想改?”
胤禛诧异,“谁说定了?福慧还小,元寿……元寿,我也在看着呢。”
从容的心怦怦跳得厉害,还没定么?可按照历史,不是弘历是谁?不过看今日露出的话头,胤禛的确也有可能选福慧……若选了福慧,以后一切不都是变了么?她心里越想越没底,胤禛似也在犹疑之中,“天申不是那块料,元寿和福慧,我还要再看看,左右我还不老,还能等。”
从容听说,不禁放下心情,斜斜翘起唇角。
胤禛侧首看她,“笑什么?”
“没……没什么。”
胤禛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使了一记坏,“我老了么,容容?”
从容“哧”地一声笑出来后又怕惊醒福慧,即刻捂住自己的嘴,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在胤禛唇上轻轻一咬,“哪里老了,雄风不减!”
胤禛在观察着两个孩子,从容也在观察着他们父子。随着年岁渐长,弘历愈显老成,办差行事都十分老练;而福慧,不仅面目愈似胤禛,就在他念书练字一事上的用心程度,也与当年的胤禛不相上下。
这天过午,福慧一路叫进来道:“额娘,额娘。”
从容放下手中物事,上前抱住他道:“有什么好事,乐成这样?”
福慧美滋滋道:“皇阿玛赏了我一套书,额娘你看!”
在他身后的小太监急忙躬身奉上。从容就着他的手略翻了一翻那细洁的绵纸,“就给你一个人的?”
“别人也有,不过就我和十三叔得的是绵纸的,其余都是竹纸的,没这个好。”
福慧究竟是个孩子,说起这话来不免有些得意。从容抚了抚他的发,“既比别人的好,就更要仔细地读了。额娘替你收着,每天读一篇可好?”
福慧抠了抠小脑门,“可是我刚才翻了翻,里面有好多字我都不认识。额娘,你先读了,读完了再教我可好?”
从容好笑地捏捏他的鼻,“想偷懒是不是?既然你皇阿玛特别赏你,自然是要你自己仔细读的,怎么又要额娘为你打先锋?”
福慧嬉笑道:“额娘不是最喜欢念书么?皇阿玛赏我一套好的,一定就是想着额娘也要看的。”
从容见他这么容易猜出胤禛的心思,心里也不知是应该高兴还是担心,福慧看她不出声,抱住她脖颈道:“额娘,我说的对不对?”
从容回过神来,贴紧他的小脸,“对,也不对。”
“怎么不对了?”
“你皇阿玛也喜欢念书,以后这套书他也必要看的,所以……”
福慧明白过来,抢着道:“所以皇阿玛给了好的,也是为自个留了好的,对不对,额娘?”
“对,”从容抱着他一笑,“对极了!”
福慧洋洋得意,从容拍了拍他的背脊,正要叫人上来为他更衣,福慧道:“额娘,今儿我不念书了,我要去跑冰。”
从容的手一滞,“这时候还能跑冰?天都快暖起来了。”
“能,天申哥哥说他昨儿刚去玩过,说再过两天估计冰就化了,所以约着我们今儿一起去。”
“噢,”从容点了点头,“那你乖乖地听哥哥的话,别捣蛋。”
“我才不敢捣蛋呢,”福慧说起跑冰,兴致格外高昂,“元寿哥哥也去,我要好好地向他学几招呢。”
弘历也去么?从容想着她这个儿子办事妥当,人也比天申细致,心里就又安了几分,“那你乖乖跟着两个哥哥,他们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别自己调皮。”
“嗯,慧儿记下了。”福慧重重点头答应。
冬日早落,从容伸了个懒腰,抬起头,揉了揉酸痛僵直的脖颈,又低头看着桌上刚才完工的三个荷包。弘历、弘昼、福慧,一样的颜色,一样的锈纹,她的孩子,在她的心里都是一样,她也希望,他们都能明白……
落霞为窗纸染上红晕,从容看看天色,又听一听门外的响动。这时候都快闭宫门了,她这几个孩子,别是玩得痛快了,忘记了时间吧?从容边让人去取斗篷,边准备起身想到宫门口去迎一迎,可刚刚站起,方才那个跟从福慧的小太监就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一下跪倒在地,“禀……禀告娘……娘娘,不好了,小……小阿哥……”
“小阿哥怎么了?”
“小阿哥掉进冰窟窿里了!”
100意外
从容就觉耳边嗡嗡作响;人也几欲软倒;“人呢?救上来了么?”
“救上来了;这会儿……”
从容没等那小太监说完就往门外跑。花盆底又高又硬,她顺手脱了扔在一边;踉跄地冲出宫门,迎面就有一大群人迎了上来,“娘娘……”从容没有理睬;直奔到那小小的身影身边;“福慧;你怎么样?”
脸色青白的福慧睁开眼;打着寒颤道:“额……额娘;我……我没事……”
从容用力揉一揉眼,一头吩咐人去请御医,一头又吩咐人取炭盆、熬姜汤。福慧拉着她的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额娘,姜汤辣辣的,不好喝。”
“傻孩子,”从容又掖了掖他身上盖着的皮子,“辣得出身汗,你就全好了,不然,额娘陪你一起喝可好?”
“好,还有……还有元寿哥哥……”
弘历?从容四处张望,这才发现没有弘历的身影,她正想问边上仓惶站着的弘昼时,几个太医已经脚不沾地的赶来,同行的还有一张脸已急成了青色的苏培盛,“娘娘,皇上急问是怎么回事?还说春耕仪式完了就过来。”
从容嘱咐他几句,让他先回去安抚胤禛,之后又问诊视完毕的太医道:“如何?”
“启禀娘娘,小阿哥身上无伤,只是受了风寒,起了几分热度,臣先开一剂发散的药,看过了今晚再说。”
从容缓缓颔首,摸着福慧已开始发烫的额头:这孩子因来得晚,一向体弱,所以她平日十分经心,生怕出什么闪失,可是这一次……
福慧不安地动了动,喃喃呓语道:“哥哥……救我……额娘……阿……阿玛……”
从容稳住福慧乱挥的小手,咬紧的下唇失了血色:福慧是她的孩子,不会有事,绝不会有事!
一连几日,从容起坐都在福慧的病床边,寸步不离。胤禛看着她与福慧一样迅速消瘦,忧心如焚,“容容,这儿有我看着,你去睡会罢。”
从容摇头,用湿润的布巾轻轻拭着福慧的额头,“我不想睡。你忙了一天的公务,早些去睡吧。”
胤禛为福慧掖了掖被角,“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