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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那句“妩儿是儿臣的”开始,她听到了后面的话,她的眼中蓄满了灼热的恨。
可是,沈昭观察入微,不可能毫无察觉;他一定早已知道,却没有追究,以保右相之位。
一定是这样的。
仇恨,支撑着她回凤栖殿,支撑着她进膳、就寝,因为,只有留着这条命,才能为陛下讨回公道。
次日,早朝后,叶妩吩咐小月去找沈昭,然后前往那处松柏长青的僻静之地。
等了近半个时辰,他终于来了。
“气色好一点了。”他温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绛红官袍与此处的深碧格格不入。
“大人为什么助纣为虐?”她开门见山地问,咄咄逼人。
“我不太明白……”
“不要装傻,以你的才智,不可能看不出澄心殿那场大火的疑点。”她盯住他,目光冰冷,“弑兄夺位,不知道大人是静观其变,还是推波助澜?”
沈昭虽有错愕,却一闪即逝,“你如何知道的?”
叶妩质问:“你与晋王合谋篡位?”
他自嘲道:“陛下部署已久,布局精妙,纵然我没有与他合谋,也脱不了干系。”
她知道,他所说的“陛下”是晋王,她愤愤道:“你为什么不向陛下通风报信,让陛下有所防备?陛下器重你,与你十一年主仆,你竟然毫无血性,眼睁睁看着陛下被烧死,你还是人吗?”
“是,我不是人!”沈昭眸色沉沉,未曾有过的哀痛。
“天下人绝不会想到,沈昭是天底下最无情无义的人。”叶妩冰寒地讽刺。
照理说,他与楚明锋君臣相处十一年,情谊深厚,而他与晋王的情谊竟然深厚到他宁愿舍弃一直辅助的君王、相帮晋王?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帮晋王?”
他淡淡一笑,“我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她叫他、追他,他疾步离去,好像有意逃避她的追问。
沈昭,你怎能这样?
回到凤栖殿,叶妩心事重重,就连阿紫说陛下在里面也没听见。
乍然看见楚明轩坐在大殿饮茶,她惊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神色,浅浅地笑,“这时候陛下不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怎地来了?”
“奏折随时都能批阅。”他坐在那里,身姿轩然,五分俊逸,三分霸气,二分冷凛,不显喜怒的面色令人捉摸不透。他笑问,“去哪儿了?”
“我见阳光灿烂,便随处走走。”她淡淡莞尔。
“对了,宫人已送来安胎药。”他看向案上那碗汤药,眉宇含笑,“妩儿,趁热喝吧。”
叶妩走过去,端起汤药,一口口地喝。
楚明轩行至她面前,眼神颇有意味,“妩儿,改日我让你娘亲进宫陪陪你,可好?”
她颔首,“谢陛下。”
刚说完,剧痛袭来,那种小腹的坠痛有点熟悉……她屈身捂着小腹,痛得直冒冷汗,“好痛……”
他连忙扶住她,朝外喊道:“来人,传太医!”
“这碗安胎药……有问题……”这是第一直觉,她拽住他的手,腹痛如绞,“陛下……查……”
“夫人,您怎么了?”阿紫扶住她,焦急而担忧。
他抱起她直往寝殿,将她放在床榻上,握住她的手,“莫担心,有我在,孩儿不会有事……”
叶妩黛眉深蹙,忍着那一波接一波的坠痛……
渐渐的,她觉得他忧虑的面孔越来越模糊,他好似在笑……
————
灰雾漫天,四周茫茫,看不清周遭的环境。
忽然,叶妩看见楚明锋站在前面,抱着一个啼哭的婴孩。
那是她的孩子,还未出世,为什么在他手里?
“陛下,这是我们的孩子?”她想看看孩子,他却不让她看。
“你对皇弟投怀送抱,朕抱走孩子。”楚明锋冷酷道。
“不,不行……陛下,把孩子给我……”
他无情地转身,渐行渐远,任凭她怎么叫喊,也叫不回他。
她声嘶力竭地喊:“陛下,不要……不要走……”
**这次妩儿会失去明锋留给她的遗腹子么?
【98】晴天霹雳
雾气弥漫,吞没了他,只留下她一人,孑然一身。忽然,小腹又开始痛了,痛如刀割……她猛地睁开眼,眼前的一切慢慢清晰……楚明轩,阿紫,小月,太医……
孩子,孩子呢?
叶妩下意识地摸小腹,那里仍如以往一样平坦,“我孩儿呢?没事,是不是?”
小月伤心地拭泪,“夫人……”
阿紫的眼眶红红的,“夫人,孩子……没了……”
晴天霹雳!
叶妩被她的话震得懵了,孩子……没了?楚明锋真的把孩子带走了?不,那只是噩梦……
楚明轩握着她冰凉的小手,温柔地宽慰:“妩儿,此次是意外……往后还会有孩子的……”
她惶惶然地看向太医,伤心地问:“孩子怎么会没了?你没有尽全力,是不是?”
“夫人本就气虚体弱,胎儿不稳,近几日又悲伤过度,心情大起大落,由此滑胎。”太医镇定地解释。
“别这样,太医尽力了。”楚明轩吩咐太医仔细调理她的身子,让他先退下。
阿紫、小月见此,也告退。
她想起那碗安胎药,也许问题出在那碗安胎药上。
他摩挲着她的手背,“妩儿,皇兄的遗腹子没了,我也难过。事已至此,还是想开一些罢。如若皇兄见你为此伤心欲绝,也不希望你这样。”
叶妩心中冷笑,他伪装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让人瞧不出丝毫破绽。如果不是知道他暗中做了多少坏事,她一定被他骗得团团转。
“那碗汤药一定有问题,陛下可否为了我彻查?”她试探道。
“你没说,我也会彻查。方才那么说,只是不让太医有戒心。”楚明轩语气沉定,“你放心,我定给你一个交代。”
“谢陛下。”她轻笑。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他眸光深深,宛若深情,“妩儿,在扬州时,我发过誓,此生若有负于你,便教我生不如死。还记得吗?”
叶妩静静地看他,心寒如冰雪。
他沉沉道:“此生此世,我总会在你身边。”
不多时,他去御书房,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宽心,不要胡思乱想。
午后,孙太后和楚明亮一道来看她。对她滑胎,她们自是难过心痛,却也说养好身子是正经。
她的言辞之中有滑胎并非意外之意,孙太后没说什么,好似欲言又止,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两日后,楚明轩依然没有给叶妩交代,每次她问起,他不是说尚在彻查、就是说还未查到,皆是敷衍之词。
放眼整个皇宫,谁会害她的腹中孩儿?贵妃,还是昭仪?腹中骨血又不是楚明轩的孩儿,她们没有下手的动机。那么,介意她腹中孩儿的,只有一人,那便是他!
她早已怀疑是他,只是没有真凭实据,也不能露出马脚,只能虚与委蛇。
这日,叶妩去御花园散心,假称掉了一只翠玉耳坠,让阿紫回头找找,支开她,然后单独前往太医院。
以往,阿紫听命于她,如今,只听命于他。
有一次,她假装睡着了,看见阿紫和楚明轩在前庭说话。应该说,他问阿紫,阿紫如实禀奏,颇有娇羞之态。如此,她揣测,阿紫钦慕他,对他言听计从。
找到徐太医,叶妩与他来到一处僻静之地,径直问:“你为我把脉过,我真的胎儿不稳?”
“确实如此。”徐太医叹气,“皇贵妃气弱体虚,本就不易有孕。此次怀上皇嗣,打击太大,动了胎气,以致胎儿不稳。”
“我每日服安胎药,也不能稳固胎儿吗?”
“倘若调理好,自可稳固胎儿,不过皇贵妃近来忧虑过重、心郁气结,此胎很难保住。”他听闻她滑了胎,亦感叹苍天弄人。
她呆呆的,不敢相信是自己害死了孩儿,真的是这样的?与那碗汤药无关?与旁人无关?
徐太医唏嘘不已,“若由微臣为皇贵妃安胎,应该还有一线生机,可惜……”
叶妩苦涩道:“我没有册封,以后不要叫我‘皇贵妃’,让旁人听了去,还以为我是当今陛下的皇贵妃。”
他点点头,“夫人还有何吩咐?”
她想起一事,道:“那日我喝了安胎药便腹痛,你帮我查查那太医开的安胎药是否有不妥。”
他应了,说明日便给她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