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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骰子中间,到底埋伏了多少变幻杀机。
赵得胜摇了一晌,一伸手,将骰盆往桌上笃地一扣,那骰子在盆里转着跳动
几下,才终于停了:“请下注!”
那人便欲上前。赵得胜微微一笑:“不是在下信不过朋友,朋友还是离得远
些,让小李子替你押上好了。”
那人知道是怕他又做手脚,晃着个乱草蓬蓬的头儿,也不争辩,果然将三十
二张筹码都交到宝官手中。
“押哪一门?”宝官道。
“自然是统统押上,每门上都是两张筹码。”
宝官一愣,筹码拿在手里,看看那人,又看看赵得胜,却迟迟不动手。原来
这十六门的赌法,横竖总是十五门负,一门胜。而那一门胜的,赔率又是一比十
五。则这样一来,如果每门全押相等筹码,则必然是一下子负了十五门,又靠着
一门赢了十五注。那么不管庄家怎么掷,掷出什么样的点数来,这押注人的钱数,
总是一个不增不减——既如此时,又何必赌?
不独宝官为难,此时此刻,便是那些观赌的,也都觉得这人无赖,一时冷言
冷语,各自议论纷纷。只那人依旧面不改色,对宝官道:“听见没有,每门上,
都给我押两张筹码。”
说真格儿的,赌坊里却到底没有不准这样押的规矩。宝官无奈,只得将三十
二张筹码分成十六份,每门排下。赵得胜要的本来只是赌坊的名誉,如今这人耍
赖,更见得他所言不虚,其实几千两银子倒还不在他意中。当下微微一笑,开了
宝,却是一个四点。宝官便将其余十五门上筹码都收了,堆在四点门上。又将四
点门上的筹码一总收起,放在一边,算是那人这一局过后的赌资。
赵得胜又再摇宝。这一次骰子的响法却跟上次不同,一开始就炸了锅似在盆
里乱响,往桌上一扣,仍听得磞了半天,方才一个个止息下来。宝官又再询问那
人。那人懒懒道:“依旧。”这就是说,依旧将三十二张筹码,在十六门上分押
两张。宝官默不作声,挂着一丝冷笑,依言排下。
如此一连“依旧”了二十七次,除了赵得胜另有一番算计,因而并不动容,
不独其他看客呵欠连天,含讥带讽地或说要夜霄,或说要就地铺床,以便整顿精
神,继续观战,就是路无痕,也觉得这人无聊之致。本来这人无不无聊,实在也
不干他事,只是这三十二张筹码里面,却有他的一半在内,众人面前,未免给连
累得脸上无光。
又听了这样几句闲话,终于忍耐不住,上前道:“这位大哥,既然这银子赢
得有问题,这种不义之财,我也不要。我这十六张筹码,就还了少东家吧,不跟
在里面赌了。”
那人道:“急什么?算我借你的。”
“可是既然根本不是我的,就没得银子再借给你了。”
那人横他一眼:“别把话说得太早,只怕等我赢了钱时,你又要跳河。”
赵得胜见两人一吹一唱,只是微微冷笑,手腕一压,往桌上扣下骰盆。宝官
便又拿了那三十二张筹码,每门两张一一排开。还没排完,忽听那人骂道:“他
奶奶的,既然有人瞧不起我老人家的手段,这一回,说不得,我还真要赌上他娘
的一把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精神一振。连路无痕也都不吭气了。宝官微妙地笑了一
下,即便收回筹码,问道:“那么这一回怎么押?”
那人并不回答,却看了眼赵得胜:“少东家好高明的手法,无怪乎道上称作
‘得胜手’,只这小小一个骰子,竟能摇出二十八种变化来,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也就无怪乎怡和的生意能做到这么大。”
赵得胜微微色变,便听那人又道:“只可惜再多的变化,终有穷时。这第二
十九次的摇法,看似有些不同,其实跟第十六次的手法如出一辙。都是让骰子相
互撞击,得出点数。如果我没有记错,则第十六次开出来的点数,是一个八。”
赵得胜勉强道:“原来朋友果然是个在行的,一直在看赵某的手法。”
“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那人笑道:“不同的手法,就会摇出不同的
点数。少东家说我是老千,敢问老千也会做到这么细致么?”
“如此果然是怡和的错,”赵得胜从桌后走出,一整袖口,从容拱手道:
“那么这局不必赌了,这就请朋友划下道来,按规矩,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怡和不敢抱怨。”
那人只是皮笑不笑:“少东家倒是好一个外场人物,可惜赌局已开,哪有就
此收手的道理?这一局赌过了,见得在下果然不是老千,再谈处置不迟。宝官,
替我统统押上十三点。”
那宝官不动手,却只管拿眼觑着赵得胜。赵得胜长叹一声:“不必押了。小
李子,你到帐房去看一下,就在今晚,能不能兑得出五万一千两现银子。”
宝官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这一局竟是输了。还没应声,却听那人又道:“急
什么?此时手气正好,何必败兴?来来来,还是把这银子统统换成筹码,咱们来
作竟夜之赌!”
二楼上众赌客本来都是在看热闹,听了这话,这才隐隐觉得不妙,今天晚上
只怕要出大事。赵得胜更是半晌不语,终于缓缓道:“朋友这是特意跟怡和赌坊
过不去了。敢问怡和平素是有什么得罪之处么?或是怡和得罪了什么人,让朋友
来砸场子?话说得明白了,姓赵的才好陪朋友玩得尽兴,就是输得倾家荡产,也
是毫无怨言。”
那人这回却也换了副正经脸色,微笑道:“说什么得罪不得罪,少东家不知
道但凡天下开赌场的,都是我鹿某人的仇人么?”
“朋友姓鹿?”赵得胜大吃一惊:“鹿、鹿……”
“鹿骰子。”
场中便有一串声音低呼出来——“色魔!”
“色魔”这绰号听起来恐怖,其实全不是那么回事。连路无痕这等初入江湖
的无知少年,一个惊乍,再一转念头,也就明白过来,不觉会心一笑。原来这骰
子民间俗称色子,这人名唤“骰子”,又于赌中偏善玩骰,因此为号,可不是该
叫“色魔”?
这是他的想法。要论其他人,那心里被这绰号激起的涟漪,可就不止只这么
些。原来这鹿骰子号称“色魔”,名符其实,也果然就是博界的一个天杀魔星,
自出道以来,锋芒所向,无不披靡,不过短短几年之中,横扫大江南北,竟以一
手骰子玩得三十六家知名赌场倾家荡产,关门歇业。如今忽在怡和赌坊露头,不
必说,那等着怡和的该是什么了。
赵得胜铁青着脸,一时只是怔忡不定。其实作为大赌坊的东家,这些年来,
对于声名日上的鹿骰子,要说不关注,那是不可能的。而关注的结果,此人不仅
只是“色魔”,而且可称“色怪”。
毕竟要说赌技精湛,炉火纯青,博史上素来不乏其人。例如二十年前的“宝
王”孙淖儿,对于宝官下宝时那种纤微心理的把握,可以说就是丝丝入扣,无微
不至,任你孙大圣七十二般变化,翻来翻去,绝翻不出他如来佛的掌心;再往前
数,更有“牌仙”云小看,不管什么样的牌面,只看过一遍,无论怎么洗,不象
在桌上洗牌,倒象一张张洗在他脑子里似,纤毫毕现,再错不了一张去。若论鹿
骰子的技艺,虽说高超,比起他们,或者还有可商榷处。
然而却有一样,是这些人怎么也比不了如今这个“色魔”的。大凡那些人下
场,看在大家眼里,总还有个过得去的目的。不是为了赢钱,就是为了兴趣。既
有目的,就好对付。说到钱,白花花的银子,赌场要顾着生意,就是不进来赌,
哪有个不大把送上的?左右羊毛也是出在羊身上;要说为了兴趣,更容易了,无
非是有闲没闲,聚一些高手,陪他们玩玩。一来二去,赌场赌客,也就如绿林镖
局,自然而然情投意合,水乳交融。
但就是这个鹿骰子,他进赌场,好象没什么目的。按理说,他既已扫荡掉三
十六家知名赌场,怎么也该富埒王侯,偏偏每一次再进赌场,都那么穷巴巴地可
怜,往往兜里只得一个大钱,衣服器具,也足以寒碜掉大家的两排门牙——这就
不象是为了钱了;若说是为兴趣,高手博弈的精彩之处,全在于心计之巧,这家
伙却又惯出老千,一不注意,便让他暗算了去。按行内话说,岂是高手大师的风
采?
但要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