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莫约大三的时候,我跟前女友在周末必逛的新竹花市里,看到角落空地围了一大群人看热闹,走近一看,原来有个法师模样的人在中间表演“五鬼搬运大法”。法师在地上摆满几个糖果饼干,然后用一个水桶盖住,再拿一个空水桶盖在离第一个水桶 三公尺 处。接着,法师开始烧纸人,手里虚划符令、口中念念有辞,作法告一段落后,法师宣称在五鬼的隔空搬运下,糖果饼干将变到原来空的水桶底下。
“请各位乡亲朋友不要走开,五鬼搬运要一段时间,请大家拭目以待啦!”法师神祕兮兮地说。
当然要拭目以待啦!五鬼搬运耶!太酷啦!太神啦!我目不转睛盯着那两个水桶,生怕有人趁群众不注意时搞鬼,但我错了,那两只水桶从头到尾就没有人靠近。超强的法师在大家热切等待五鬼搬运的结果时,拿起麦克风开始卖药、卖明牌、跟大家喇赛。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家药也买了,明牌也买了,喇赛也听腻了,但他妈的那两个水桶就是死都不打开。
不知不觉一个钟头过去了,不耐的群众早已散去、换了批人、又散去,最后只剩一小撮人。法师绝口不提地上那两个水桶,只是一股劲推销他手中的符咒,眼角余光不时飘向从头到尾双脚都钉在地上的我。
“走了啦,好无聊喔。”前女友皱眉。
“都等那么久了,再等一下下?”
“我脚好痠喔。”
“那……我们躲远一点看好了。”我还是不死心。
我们闪远,偷偷从远处观察法师如何善后。人终于走光,法师左顾右看后鬼鬼祟祟将两个水桶打开,答案揭晓——当然是五鬼搬运了个屁。法师将赚钱的家当火速收上发财车后用通缉犯的速度离去,临走前发现了悲愤交加的我,摇下车窗用眼神对我骂了声干。
我好失望,这个世界又一次对我失去了神力。
32 慢慢来,比较快
我想念社会学研究所的意义有三。
一,当时热衷写小说,不想那么快当兵。二,我喜欢社会学。三,我幻想:“能读社会学研所的人,一定聪明绝顶;如果不是,念出来也必然聪明绝顶。”
后来我自东海社研毕业了,很遗憾并没有聪明绝顶,却收获了三件更珍贵的礼物。
由于大学时念的是管理科学系,与社会学的知识系统差异颇巨,跟本科系考进的同侪相比我彷彿看不到大家的车尾灯。开学时大家将哈柏玛斯、纪登斯、布迪厄等社会学家的名号与理论挂在嘴边,而我却还在那边:“关于各位刚刚提到的三小三小,我是觉得喔……”而无法跟诸位社会学烈士先贤并肩作战,久了自也着急起来。
老教授高承恕察觉我的惶急,用他一贯不疾不徐的语气说出他的智慧名言:“景腾,做学问,一向是——慢慢来,比较快。”
慢慢来,如何比较快?
我当时无法领会,一度觉得是世外高人每天规定自己一定要说几句高深莫测的禅机。但反正我也不明白什么是“很快的做学问方法”,于是就每周看完指定的书、照常读我喜欢读的知识、每天写我的小说。上课听不懂的就问,继续听不懂的就算了(我后来才醒悟,一个人不能奢望自己能全竟其功,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事,这世界上没有一定要懂的学问)。
渐渐的,我重新喜欢社会学,并乐于亲近——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个珍贵的收获,莫过于 陈介玄 老师上的第一堂课,社会学理论,指定阅读涂尔干 Emile Durkheim 的社会分工论。
聪明的人都喜欢批判,以显示自己并没有被整合到僵化的体系;当时大家都是新生,每个人都死命掐着死掉快一百年的涂尔干脖子,用各式各样的新理论狂鞭这位对工业化后的社会提出真知灼见的法国大师。
陈介玄 老师静静听我们鞭了两节课,什么都没说,在下课前十分钟,却以非常严厉的眼神将我们扫视一遍,严肃说道:“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懂什么是真正的知识吗?有谁真正把这两百多页规定的部份看完?你们考察过涂尔干的理论分析的社经背景吗?偷懒没有的话,这两百页里难道没写吗?你们用轻浮的态度做学问,提出的,不过是廉价的批判!”
廉价的批判!这五个字重重击在我心坎。
第三件珍贵的收获,是大大方方的自信。
赵彦宁 老师是一个很酷的人,为了让她认识我、愿意担任我的论 文指导 老师,我跑去当了一学期人类学助教。某堂课 赵 老师拿着几份学生的期中报告,问其中一名学生:“你里面用的 《 笔者 》 两字,是在说谁?”答曰:“我自己。”又问:“还有你,你里面用的 《 研究者 》 三字,是在说谁?”答曰:“我……我自己。”
放下厚厚的报告, 赵彦宁 老师冷冷说道:“对,就是你自己,通通都是你自己。那么,既然都是你自己,为什么要用假惺惺的第三人称,去取代简单的一个 ” 我 ” 字呢?”
大家目瞪口呆,只听 赵彦宁 老师举重若轻道 :“不是没自信,就是假客观。”
好一个将学术惯称击倒的飞踢!于是我的论文充斥着上千个“我”,光明磊落地主观。小小的一个改变,竟让我在书写论文时勇气百倍。
这三个收获当然不侷限于研究学问,摆在创作,摆在做人处事也一样。
慢慢来,比较快。
谦虚面对你所不了解的事物。
最后,别用惺惺作态的姿势论述你的主观!
33 被打要站好
电影幽灵人间有句台词:“有错要承认,被打要站好。”
被打要站好的姿势,值得我谦逊地学习一辈子。
对政治人物来说,说对不起最难。
政治人物犯了错,不管是手滑了一下用机要费买钻石,或是失神将特支费申报财产,政治人物通常会将 三种句型缝在嘴上:“对于这件事,我深表遗憾。”或“外界的批评与指教,我们会认真反省检讨。”或“我想现在讨论谁该负责并不是最佳时机,我们应该思考下次如何做得更好”——去取代一句干净俐落的“对不起,是我错了”。
说到底,政治人物可以行事瑕疵,但不能做错事情;这种想法,也未免太小看了华人社会一向最宽大的、最讲究公道的“原谅文化”。
无论如何,做错了事,只要心中雪亮是自己不对,当机立断就道歉,毋宁是最好的做法。多余的考虑,会让一个人有时间思考搪塞的理由,如果时间再拖延一点,那人便有进一步思考“说谎”的可能。
支支吾吾又决不道歉的嘴脸,看了就讨厌。好整以暇端出大好说辞粉饰自己的模样,更让人心寒。——有种,你就打心底觉得自己没错。
不过道歉倒得太快,往往会让对方不知所措。
有一次我跟一个刚认识的朋友讨论事情,过程颇有争执。由于我一路据理力争,理亏的朋友招架不住,脸色越来越差。到了最后,朋友沉脸指责我做的一件错事,力图扳回一城。我愣了一下,旋即正色说道:“对不起,那件事是我不好,以后如果我犯了类似的错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改进。”那朋友完全傻眼,脸色凝重说:“你这样道歉,不是会让我觉得很尴尬吗?”这下换我傻眼了,只能说:“认错有什么不对?”那朋友不快道:“你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好证明你所做的事情其实是对的,这样才是正常的反应吧?你道歉,这样我应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干净俐落的道歉,招来更大的不愉快,却是我始料未及的。也许在这个过度伪善的社会里,一个人鞠躬认错的速度太快,会招来不安的猜忌,而不是爽朗的原宥。
想起一件跟排泄有关的对不起。
以前在成功岭受大专训时,有个老是自称书读不多的班长,戽斗厚实、一脸横肉,上莒光课时,不管你是要大便还是小便,都得报告他才能离开教室。但戽斗班长总是当着大家的面大骂:“你他妈的不能等是不是!刚刚大家去尿你不去尿,现在尿什么尿!”但实际的情况是,课程之间常常很赶,我们有时冲回寝室拿个东西就来不及去厕所,真熬不住了才会在课堂上申请排泄,招来一顿让人面红耳赤的骂。
不知从谁开始,如果非得在课堂间如厕,大家就苦着一张脸跟戽斗班长说:“报告班长,我肚子突然很痛。”戽斗班长只好冷冷地瞪着申请上厕所的人离开教室。时间久了,没有一个人不是用“肚子突然痛了起来”的理由申请如厕。
终于有一天戽斗班长大怒,痛斥大家:“干!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肚子痛!想尿尿就想尿尿,你们这些大学生是什么心态!硬着头皮跟班长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