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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一定是死了,听到有人大呼:“珠儿,珠儿......”这是谁的声音?温存而有磁性,带着惊惶失措和六神无主。又听耳边有一个声音:“这样昏迷不醒,怎么喝药呢?”是啊,我一定是到了奈何桥,又要被人威逼利诱地喝掉孟婆汤了,我不想喝,我还不想忘,还有很多事情,我没弄明白,我还有很多事要问萧尧......
我想我一定是死了,不然怎么又像在听松堂外,树影摇落的甬道上,萧尧柔软灼热的唇覆上来,啊呀,真是羞死人了!这个家伙的嘴里吐出一口一口的苦汁子,比苦瓜还苦,源源不断地灌进我的嘴里。
我想我一定是死了,浊雾渐渐散去,天空渐渐清明,娇艳欲滴的花朵有浓郁地芬芳弥漫在空气中,黄鹂杜鹃地声声啁啾充盈在我的耳畔,看来我此生终究未做坏事,可以直上重宵了。
眼前的云翳一点点淡去,我睁开眼,看见度娘一副乐极生悲状。我声音微弱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度娘捏着绢子左擦右拭,笑道:“这是齐眉馆啊!郡主您病了三四天了。”
我怎么会生病的?从小到大,我一直壮得跟流感肆虐时的感冒病毒似的,只有别人英勇牺牲,我从来不会倒下。我试着回忆生病之前的事,是了,是萧尧那个挨千刀儿的,不是他,我怎么会大半夜的跑到婵娟家里,还穿得那么单薄,路上我就直打喷嚏,肯定是那个时候着了风寒,我瞪起眼睛,紧抿着嘴唇,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萧尧呢?”
不想度娘面有喜色,很八卦地看了我一眼,笑道:“大爷照顾郡主好几天了,衣不解带,这会子正打盹儿呢!”
我不想让度娘看到我的眼神去向,尽量作埋头状,斜斜瞥了碧纱橱一眼,果然见萧尧和衣卧在碧纱橱里。
我咬着牙,道:“他在这儿干嘛?叫他出去!”
度娘皱眉道:“郡主可不要再责怪大爷了,那日的事,定是有误会——郡主病了这几日,大爷急得什么似的,前两日您昏迷不醒,喝不下药,您知道那药是怎么喝下去的吗?”
一些零落的记忆碎片蹑手蹑脚满面春风飘荡到我的眼前,我抬手挥去,只倔强道:“那还能怎么喝,用嘴喝的!”
度娘一拍手,笑道:“对哇,看来郡主还记得呢!”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四仰八叉地摊在床上,定定地望着桃红撒花覆斗帐子上的片片桃瓣,发了一个很长的呆。往事如洪流般劈头盖脸地朝我砸下来,冻结了生命中所有的苦与乐构建地秩序良好的平静,一些荒诞不经的猜测和遥不可及的梦想,不断地来骚扰心中的那湾死水,使一些已经沉睡千年的遗迹重新躁动起来。
死水起微澜了,我眼珠一轮,问度娘:“你是说,他喜欢......”还没说完,我自己先休克了,真没想到重病一场还有做春秋大梦的后遗症。
度娘立即心领神会,笑道:“这个呢......奴婢不敢妄言,有些事,奴婢可以博闻强志存在心里,可有些事,只能郡主自己用心体会 。”
是啊,度娘可以告诉我西京有多少间民宅,多少男人,多少女人,却没法告诉我他们是否相知相爱。有一些事,是我提出问题,度娘马上可以给我解答的,比如萧尧祖宗的十八代,有一些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度娘也不会知道,比如萧尧会喜欢我吗。
当然,比度娘更牛的,是时间,度娘不知道的,时间会用事实告诉你答案。
萧尧走到我的床头,坐下来,这是我看到他第二次在我床边坐下来。他伸手摸摸我额头,松了一口气,道:“嗯,已经不发热了,还得好好将养几天,你想吃什么,只管叫度娘去做。”
这还用你说!我暗暗地想。
他叹一口气,沉默了好久,才说:“那天的事,全怪我鲁莽,冲撞了郡主,你不要放在心上。”
郡主?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却是一阵难受。
他又说:“永州的战事也快完了,衙门这几日却忙得很,王爷就快回来了......”一听说爹快回来了,眼眶里就又蓄满了热,我好想爹,想他快回来,我有好多话要跟他说,“所以我还是像贤儿那样,在外头赁屋住着方便些,我已经禀明老爷,他也答应了。”
这就是萧尧庆祝我病愈康复的大礼,世界彻底清净了!
我靠在大红蟒缎引枕上,面无表情,道:“随你!”
萧尧唤来青花,默默地收拾行装,青花难得被叫到内室来当差,当下如得了圣旨一般,兴兴头头地做起来,一时问道:“这件朱红的蟒袍是冬衣,大爷出去又不是一年半载不回来,就别带着了!”
萧尧冰冷似铁,道:“带着!”
青花噤了声,屋里静得只听见衣料的窸窸窣窣,忽然一张宣纸飘然而落,青花拾起来,懦懦地问道:“大爷......可还带着这个吗?”
我转脸一瞥,看见一页皱巴巴的宣纸在青花手上,像是一封信,落款的地方已被撕去,薄薄的纸片映着日光,却可以从背面隐约看到我并不工整的字迹,我气血翻涌,聚了全身气力,“忽拉”掀开被子,抢上来撕得满地碎片,声音里不觉带着哭腔,“带这个做什么?碍手碍脚,不如眼不见为净!”
萧尧想要抬手阻止的样子,终于没能拦阻,眼睁睁看着飞花流雪,落了一地,只能缓缓地放下手。我在床上躺了这许多天,本就脚步虚浮,又兼大病初愈,眼前发黑,身子一晃,眼看就要倒将下去,腰间一滞,一只温热的手掌阻住了我的颓势,却是萧尧拦腰抱住了我,他眼中充满惶急焦虑,冲口而出道:“珠儿......”
我惊诧地看着他,向他投去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他一扭头,耳根像剔透的红玛瑙,良久,才说:“我扶你歇着吧!”
我呆滞地望着齐眉馆里发生的一切,恍惚觉得比梦境更不真实,看着萧尧一步一步离去的背影,我似乎把血管里流动着的所有勇气聚集到喉咙,才问出了这样一句话:“那只黄耳......”我恨自己的怯懦无能,话说到中途,却转了方向,“那只黄耳,萧贤是从哪里弄来的?”
萧尧颀长的背影微微一震,头也不回,道:“都不重要了,不是你的,何必强求!”
天地一片灰黯。
☆、第三十六章 王妃有喜
这世界的美好之处,就是在你万念俱灰的时候,前方似乎又会浮起若有似无的暧昧的祥云。正在我一天天看着春红渐褪,夏荷初生,觉得无限花红柳绿都是万事皆空的时候,爹从前方回来了。永州之役大获全胜,英王被迫遣使议和,孙柏瑜不但答应撤军停战,还将永州之南五百里之地割给潭王,从此永州百姓再也不必担忧战火会随时烧到家门口了。
潭王回京,西京城沸腾起来,萧府却一切如旧。萧丞相近日几乎住在了官府,萧尧兄弟俩又不在家,府里冷清了一大半,萧夫人最近也很神秘,直接免了我的晨昏定省,青花回来告诉我,伊日日带着吴悠悠一大早就出门,起了更才回来,不知在忙些什么。夏日溽暑,老太太身子越发懒怠了,我每日除了几趟去伊那里侍奉汤药,也乐得清闲,只是与度娘荡秋千,抖空竹,偶尔做些针线。
迎接潭王回府的那日,我早早地就起了床,按品大妆,理衣整鬓,细细将自己雕琢一番。拿细簪子挑了一点玫瑰胭脂,用水研开,拍在脸上,顿时春生两靥,俏丽灵动起来。
度娘拿着一支朝阳五凤挂珠钗,替我簪上,苦笑道:“郡主这几日清减了不少,王爷见了要心疼的。”
虽然不愿劳爹费心,但有个人心疼,总是好的。不然这人生也太没盼头了。
度娘又道:“那件事,郡主真的想好了?”
精巧雅致的堆纱花举在半空,又放下来,我无力地叹道:“不是我的,何必强求!”
度娘默然片刻,又劝道:“郡主还是仔细想想吧,毕竟萧大爷似乎也不是全无情意......”
这才是最要命的,如果他对我只有纯洁无瑕的怨恨,我甚至可以留下来拥有无穷的动力与他斗智斗勇,正因为他对我不舍中夹着当断则断的冷漠,冷落中又挟着欲罢不能的温存,我才不得不下定决心求得解脱,明知这样一来,袁王妃的不齿,阮媚儿的嘲弄,妹妹们的讥讽会接踵而来,甚至街头巷尾都会言者无不笑之。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大概连萧尧都是没有办法的吧。
度娘从白釉暗缠枝莲美人觚里,拿竹剪剪下一枝紫玉兰,簪在我新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