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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呼了口气,站起来,拾起宣纸的两角一转身,却骇得差点叫起来,脚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正好磕在凳腿上,疼得谢有容嗷一声仰在案几上。
“你、你怎么会在我身后?”她忽然想起什么,一下把怀中的宣纸揉成一团,抱到怀里,警惕的看着楚应轩。
楚应轩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脸上却不动声色:“自然是谢姑娘邀请我进来的。”
“才怪,我怎么可能在这种关键……咳……的时刻邀请你进来……”说完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看到了多少!”
“哦,虽然有些字缺笔少画,符号凌乱陌生,不过联想所有,也能猜出来大概。”楚应轩露出了一个,在谢有容眼底,堪称恶魔的笑容:“谢姑娘心思通透,倒将大局掌握了八九不离十了。”
谢有容一脸羞愤欲死。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啊啊啊啊啊——
“你啊,有时那般聪明,关键时刻又迟钝的厉害。”楚应轩弯下腰,一手撑在桌上,鼻尖几乎与谢有容的触在一起,“幸好进来的人是我,若是云舒,你该怎么办?”
这距离太暧昧,谢有容脸一下子便红了,心跳的厉害,不由自主侧过脸颊:“他进来,也无非像现在你我这样……”
粘腻在谢有容肩胛的一缕发因为她的动作柔软的滑落,鼻间缭绕着淡淡的香气,也不知是谢有容的发香,抑或腰间所挂香包,楚应轩忽然想起那日,他走到谢有容的小院之外,看到云舒拢着她晒太阳。
他看着云舒亲吻她的手指,亲吻她的发,那时候距离,就如同现在他与她一般。
她的锁骨精致,她的肤如细瓷,她的唇似桃花,她的睫毛颤颤,如夏日休憩在花瓣上的蝴蝶,蹁跹薄翅。
如鬼使神差一般,他抓起了她紧捏着宣纸的手,放到唇边,却并未亲吻下去。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指尖,谢有容心跳越急,忍不住闭上双眼。
她并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陈嘉辞那个王八蛋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把她的初吻给夺了,那时她还不知道他的心思,傻乎乎的上了他的车,坐在副座上正在系安全带,陈嘉辞忽然贴了过来,偷吻成功,她愕然的抬头,陈嘉辞已正过身笑得春光明媚,“我想未来我们回想起第一次接吻,就有一个美好的回忆。”
她气炸了,抓起身边的包包甩在他头上:“谁和你有未来,你去死!”
她并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性格也并不软弱,为何就是无法抗拒楚应轩现在的作为?
他究竟是什么目的,究竟想干什么?
☆、第七十一章
“哎哟!”忽然碰一声,谢有容连忙缩回被楚应轩抓着的手,捂着头错身起来坐好,还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仰在桌子上实在太累了,想把头靠在桌上当支撑点,谁知道我是歪着脸来着,银质的珠花一下子摁在脑袋上……嘶——好疼……”
瞬间,暧昧的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应轩站起,后退一步,看着她呲牙咧嘴的将钗从头上拔下来,随意放到桌上后又开始揉脑袋。
“谢姑娘又没做什么错事,为何要向我道歉,反倒是我差点轻薄了谢姑娘,该说对不起才是。”
“啊、哈、哈、哈……”谢有容尴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未遂嘛,不用道歉,我并不介意……”
“那如果我说,已经有人得逞,谢姑娘又该作何反应呢?”
谢有容愕然的望着他,连忘记头痛,“什么?”
“如果谢姑娘真的想从此事中抽身,以后便不要招惹云舒了。”楚应轩看着渐渐僵硬的谢有容道:“他爱上你,对你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他没有爱上我,他只是以为我是姬柳罢了,如果知道我不是姬柳之后,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你真的这样以为?”
谢有容还嘴硬:“难道不是吗?”
“婉兮当初也以为,她会爱我一世,她嫁给君长笑之前,还说这是对我的报复,她要嫁给这世上妻子最多的人,她要在不见天日的后宫枯萎一生,她要我后悔不娶她,可是无论她当初怎样信誓旦旦,最终还是移情。”想起那些兵荒马乱又滑稽幼稚的过往,楚应轩还觉得好笑:“你难道真的以为,迷惑了云舒一时,便可以迷惑云舒一世?当初他或许真的错认了你,可这么久,他难道当真看不出破绽?”
谢有容觉得心凉:“你的意思,云舒现在喜欢的人,是我?”
“他总要给自己变心找个理由,但是当有一天,他见到了真正的姬柳,新欢旧爱,你说他会如何?”
“真正的姬柳?”
谢有容觉得茫然,真正的姬柳,不是在她来到这陌生国度的一刻,与她时空交换,去了她的所在时代了吗?而且,他口中所说变心又算什么意思,姬柳既然不喜欢云舒,云舒也没道理吊在这颗已经嫁人的树上一辈子,她并不觉得他另寻所爱有错,可这前提条件得是,那新人不是她啊……
“我不知道。”这次的谢有容是真正糊涂了,“云舒真的看出来我不是姬柳了吗?”
“或许隐约间,早察觉到不妥了吧,只是他不肯承认,下意识逃避。”楚应轩将谢有容揉成一团的宣纸展开,不算隽秀的字体,标注的那一团乱麻似的人物关系,还有自己身世处特意添加的着重符号,她除了被要求假扮姬柳,君长笑与自己从未告诉过她其实事,她仅靠推理,已猜对大半,只是对于她,太过锋锐,并非一件好事,自她出宫,事事都被她撞上,虽然有人为的缘故,何尝不是因为她太过惹眼,太过貌美,又不够聪慧,只会被人利用:“人心,世故,可不是几个字几个符号的可以揣测通透的,有些危险,也不是假装磕到头就可以解决掉的。”
谢有容听完最后一句话,耳尖一热,头埋得更低。
他这都看得出来?她刚才的确被他呵得心慌,又怕他真的亲下去打破两人原本就薄弱又微妙的关系,所以故意用脑袋磕桌子,再作势将手抽出来,竟然被看出来了。
谢有容垂头丧气,她是个失败的演员。
“我越来越看不懂你,第一次见面,只觉得一个男子,怎么长得这么好看,越靠近,越明白你温柔假相之后的冷漠薄情,你究竟是谁呢?为何要答应云舒保护我,又为何对我说这些?”
楚应轩微微一怔,眼前的女子,是除了婉兮之外,第二个说他薄情的女子。
谢有容蓦然抬起头来:“难道,是因为生死蛊?如今你和我就如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个受难,另一个也跑不掉,所以,你要在寻到解生死蛊的方法之前保护我万全?”
楚应轩摇头:“都不是。”
“那是为何?”
“因为,我不想你再变了。”
谢有容很久没缓过神来,他竟然说,他不想她再变了。
多可笑,是人都会变的,吃过那么多亏,上过那么多当,怎么可能永远还那么傻?
她的前二十年太过顺遂,一直在校园中度过,过着单纯的校园生活,根本没有经历过职场的尔虞我诈便签约陈嘉辞,受他的纠缠,也受他的庇护,直至被邹陶陶推下水之前,她还以为“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再暴虐凶残的人,深心处也有柔软的角落。
从前的谢有容有仇就是有仇,有怨就是有怨,恩怨分明。
如今的谢有容,只想安困于自己的胡桃夹子中,事端当前首先选择保护自己,小心翼翼,怀疑周围每一个人别有心机,为了自己的私心利用云舒对姬柳的感情,面目全非。
她总告诉自己,每个人都会在生活的折磨下变得圆滑世故,她又不是古书中的圣贤,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保持孤傲清高。
只是,她没有想到楚应轩竟然发现了。
发现她的心,逐渐变得冷漠。
楚应轩将宣纸放在桌上:“谢姑娘,你还来得及。”
“我还来得及?”谢有容抬头看他,眼眶已经隐隐泛红:“我明知自己逃走,秦颂可能被君长笑责罚至死,可是我还是逃了,明知道秦晗痛恨作为弃子,可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把她舍弃,我明知道只要对云舒说不要爱我不要纠缠我,他就会放手,可是为了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宁愿看他痛苦,董玥那般可怜,我在府衙明明可以为她伸冤,却害怕深陷其中而退缩,沈青救我照顾我,我让小十殴打他,还有苏庭,在得知她不见踪迹之后,也选择视而不见……”
这就是现在的她,每次出事后都做出一副楚楚可怜,我也不想这样,我不得不这样的受害者模样,其实,所有的事,只要她稍稍改变一下方式,结局就会不同。
她依旧认为自己存在善良的部分,看不惯不公平的事,只是这些事一旦牵扯到自己身上,她所有黑暗丑陋的一面就会破开道德的枷锁,浮出心底。
她至今手上没有染血,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