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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神定定的:“这表明,离子化在加速消失,我的血肉之躯在加速恢复。”
“又如何?”
“我根本不属于这个时空,时空转换将令我灰飞烟灭我的肉体完全复原的一瞬,也就是我毁灭的一瞬。”
“肉体?可你的关键是脑电波。”
“它仍存在,在此时空内游荡,等待二百七十年后的衰亡。”
“你可以选择一个婴儿。”
她摇头:“没有能量,我的脑电波就没有穿透力,连与你们沟通都不可能,更别说进入肉体,而且……”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在她的紧握下,我的手掌不存在。但是我能感受到温柔的抚摸,仿佛一条薄纱正轻轻地拂拭着。
“永胜,据我所知,自从有时间旅行以来,没有人留在你们这个世界。我很可能只剩下波,回去不了,只有留下来。可我没法与你们沟通,没法让你知道我在哪儿?偌大的世界上只有我一个,孤零零地游荡,而起码就是两百多年!”
她的眼泪流下来。我目睹那晶亮的液体溅落在我手上,我感觉不到,但我知道她的悲伤。
她伏在我的怀里:“我不知道非离子化来得这样迅速,我以为能够坚持到那些去宋朝的人回来。”
她的头靠在我胸前,双手围着我的腰。而我不敢碰她,一动也不动,心中乱极了。
我看见她的举止,她的悲恸,然而她仍是虚无。
我知道她是虚无的影子。然而她的一切是绝对真实的,另一种意义上的真实。
终于,我轻柔地拥着她,如拥着一件美丽、易碎的瓷器。
我们在植物园呆到很晚,然后走回家去。植物园在成都的北郊,我们从夕阳下一直走到灯海中。
她开始讲她的故事。她的男朋友,一个知名人物,科学家、发明家,他的脑电波强度极大,许多人像现在崇拜歌星、影星一样崇拜他。她也一样,而他更需要一个伴侣,在电脑配对之外,他最后选择了那个女机器人,绝对服从他,像柔软的内衣一样的贴身他。
“我知道感情是低级的东西,是人不能控制自己的表现,只要有了感情,便不可能进步。可是我输给那个只有程序的机器人后,心头却不快乐。我想,我有了感情,这是错误的,我必须反省,就像远古的禅师面壁一样,我来到这个时空,谁知,又出了这样的闪失。”
她讲完之后,我开始讲小美的漂亮与任性,她众多的追求者。我几乎费尽心机,用尽手段,才令她收敛了三心二意。
“你有什么令她不满意的吗?”
我笑笑:“不够有钱,不够帅,幽默感也算不上强。幸而我诚恳心不花,令她有安全感。”
玉琢轻叹一声:“永胜,我以为你们的世界里,你是最完美的男人。”
我脑子里呼呼地旋转起来,得意忘形到极点。“但愿小美也像你这样,唉呀!”我惊呼出声,“今天是我与小美认识一周年的纪念日!”怪不得,今晨她临走时,那般含情脉脉地盯着我。
幸而,时间还不太晚,路口仍有卖鲜花的花农,我毫不犹豫地买了一大束红玫瑰。
“这是什么?”玉琢问。
“花,红色的玫瑰花,代表幸福的爱情。你们用什么表达爱?送原子弹?”
她自嘲地一笑:“我们的脑电波一联通,一切都明白了,所以连语言都不需要。”
“那没意思。恋爱必须有酸甜苦辣,而且还要有谎言,才有情趣。”我抽出一只玫瑰,“这个给你。”
“给我?”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一头无知的小鹿。
她没法接住,那只玫瑰从她手中松落。
“瞧你,多笨。”我弯腰拾起。
她叹息:“如果我握得住,那我也快完了。”
我竭力自然地笑着:“喏,这枝是你的,你记着,我帮你拿。”
她点头,脸上再次浮现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七
小美坐在桌前,满脸愠色。我挤出笑容:“小美,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冷笑一声。
我扬出藏在身后的玫瑰花:“一年前的今天,我遇见了今生今世唯一要等待的女孩。我无法形容这一天对我有多重要。”
果然,我的甜言蜜语初见成效,小美脸上冰雪融化了。
“这就是爱情谎言吧?”玉琢在身后轻轻问。
小美睁大惊愕的眼睛。
玉琢认真地解释:“永胜告诉我,真正的爱情还要有谎言。”
我拍着额头:老天,怎么我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住,而且现学现用!
我想挽回影响:“小美,你知道我的真诚,玫瑰代表我的心。”
她接过那一大束玫瑰,笑了。
“等等。”玉琢上前一步,毫无心计地指着其中一枝,“这一枝是我的,永胜送给我了。”
小美看看我,看看她,又看看花,用眼神画着三角形。她狐疑地逼视找,我突然有一种被当场捉奸的尴尬:“小美,我不是……”
玉琢奇怪地说:“什么不是?是这一枝。”
小美浅浅一笑,把花放在桌上,从手袋里拿出一枝金笔,包装得很漂亮的金笔。猛地,“咔嚓”一声,她把那枝笔一折两半。
“小美!你别冲动!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
“我是冲动!是幼稚!”她终于爆发了,“幼稚得可以被人骗,被人当掉!”
她冲出门时,又摔出一句:“我们拉倒!”
我站在屋中央发呆,望着桌上的玫瑰花,望着地上的碎金笔。
“小美走了。”良久,玉琢才说。
我不理她,我在想:小美为什么发这样大的脾气?为什么今天我哄不住她?为什么她走得这么绝?
“这是不是恋爱中酸的滋味?”玉琢不识相。
“是!是!是!”轮到我爆发了,“都是你,乱说乱动。你这不懂人情世故的未来傻瓜!你把什么都搞砸了!”
我跳上床,用被子蒙住头,满眼都是小美。以前,她耍脾气,最过火也不过“不理你了”,可今天,她说的是“拉倒”!小美、小美、小美,成熟的小美,幼稚的小美,泼辣的小美,受伤的小美……
我该怎么办?我找得回她吗?我对她竟如此没有把握!
迷糊中,我睡着了。
八
是传呼机把我叫醒的,天早亮了。
玉琢靠窗无力地站着。
我想起昨夜的事,道歉地叫一声:“玉琢。”
她回头,一张脸好憔悴,好忧伤。
“怎么了?你没休息?”
她点头:“我没关脑电波,也没充电。”
“为什么?”
她郑重地说:“我正在体会恋爱中苦的滋味。”
我愣了一下,乱弹琴!
传呼机又在叫。
我冲到楼下的公用电话亭。
“永胜,”小美的声音,“昨夜我实在是莫名其妙,乱发脾气……”
“不,不,是我不该回来得太晚,让你等得太久。你知道,玉琢是不能坐车的……”
“我知道,我知道。”小美。抢着说,“我最近不知为何,特别容易烦躁。其实我一向很大度,可昨晚,不知为什么,就想不开了。我想了一夜,你和玉琢不会有结局的,我们帮她,陪伴她,都是应该的,我自己太疑神疑鬼,小里小器了……”
小美做完自我批评,我也开始做长篇的自我检讨。放下话筒时,昨夜的疑团烟消云散,阳光普照,分外灿烂。
玉琢仍是刚才的姿势。我心情特好,一进门就大呼小叫:“小美打电话向我道歉了,深刻反省,痛哭流涕,请我原谅。当然,我也高姿态地认识了一下自己的错误。”
她没什么反应。
“玉琢,快去充电,你想饿死自己?”无意间,我拍了拍她的肩。突然,我的手僵在空中,实感更强了,而且,我感觉到了温度,人的体温。
玉琢疲惫地说:“充不充电都无所谓了。”
她抬起手,在我掌中来回轻抚,我感觉一种温暖的蠕动,好像一只飞蛾在掌中轻轻扑打翅膀。
“现在,我也能感觉到你,永胜。”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知道。”
“我觉得很难受,全身憋得慌,像被关进缺少氧气的房间,我甚至感觉得出离子化在迅速消减。”
“怎么办?”我手足无措。
她仰起头,眼神分外凄楚:“现在,最难受的还是这里。”她指着头。
“头疼?”
“不,恋爱的苦和酸比时空压迫更令我难受。”
我退后一步,不敢看她诚挚的眼睛,不敢再让那飞蛾翼般的手指在掌中滞留。
“你是想起男朋友了吧?”我终于勉强说出话来。
她摇着头:“已经很久没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