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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相李斯-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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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斯正奇怪,忽听殿内戏台上的屏风后面,传出一阵嬉笑打骂声,正诧异间,只见一个容貌娇艳、体态婀娜的妃子,骑着一个眉清目秀、肌肉饱满的宦官,从那绣风绘龙的屏风后冲了出来。那宦官跪趴在地,手脚并用,快爬如飞。紧接着,冲出来的是胖乎乎的二世。他也骑着一个肥硕的宫女,从后面追出来,口中喊着:“杀!杀!杀!”这时,台后的锣鼓一阵紧似一阵。显然,二世正和宫人、优伶同台演出,演的是角力比赛,骑马打仗。二世赤膊上阵,正杀得性起;那妃子被迫得脸红气喘,鬓发散乱,几经撕杀之后,已衣衫不整,一乳微露。  
  猛然撞见这戏剧性场面,李斯自感不成体统,慌得一时进退失据,僵立在那里,只能低眉闭眼,装作视而不见。  
  见到突然冒出来的丞相,二世也愣了一下,倒还镇定大方,慢慢下了人马,披上皇袍,挥手让乱了妆容的爱妃退下,然后,满脸不高兴地问:  
  “有何急事,丞相非要此时见朕?”  
  李斯早已忘了刚才想好的那一套措辞,慌乱之中,也不择辞令,只好说了真话:“陛下,贼寇十万,已打到函谷关外了!”  
  不想,二世听了,并不吃惊。他伸开双手、一边让两位宫女为自己擦汗抹身,穿衣系带,一边缓缓地说:“朕这里不是正在演练杀敌吗?”  
  李斯“嘿嘿”了两声,想笑又不敢笑,不知道二世是幽默呢还是在实话实说。  
  看到丞相笑话自己,二世心中不快,语气一转,严肃起来:“丞相居三公之位,令盗如此,难道还好意思笑吗?”  
  李斯一听,惊恐万分,浑身被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罩住,双膝不由地软了,在殿外跪下,掷地有声地叩起头来:“微臣有负圣望,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由宫中回到相府,李斯彻夜不眠,钦食俱废,只是和衣倚在床蹋上,闭目不语。家誊们不知所以,围着不停地询问,以为大人忽然得了什么痴癫杂症。  
  李斯心里急急地转着,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鼠,在拼命地寻着逃生的路。  
  他没有想到,此次深言不成,反倒惹恼了二世,日后只怕是凶多吉少。左思右想,觉得应该立即给二世上书一封,或许还能挽回些宠信。  
  回想起来,自己一生风云际会,靠的就是上书言事。当年人秦,客居咸阳,在险些被当作盲流遣送回籍时,因一封“谏逐客书”,说动了秦王雄霸之心,自己从此平步青云,出任廷尉要职;天下初定,皇帝新立,又因上书一封,独排众意,谏言设郡立县,暗合了始皇独尊之意,在政治上更进了一步,登上了丞相之位;后来,淳于越当廷发难,妄想翻案,自己也是凭上了“焚书坑儒”之策,才重获先帝的赏识,一举置政敌于死地。  
  如今,自己的安危又一次系于一书,就看能不能言动君王了——只是这君王已不是雄心勃勃的始皇了,而是糊里糊涂的二世。  
  几十年来,多少次挥笔成书,动辄万言,他一向才思敏捷。  
  不想,这次他却感到文思枯竭,笔下也滞涩起来。  
  斟酌再三,李斯决定先从自我检讨入手:    
    微臣斯昧死以言:自陛下承继大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唯戍卒陈  
  胜、吴广作乱,聚众山东,闹事关外,破安定之大势,坏团结之大局。斯  
  为丞相,失在督责不力,罪当万死。蒙圣上不弃,敢不尽心竭力,肝脑涂  
  地,以效犬马之力。    
  天下乱成这个样子,当然要有个说法。苦思之后,他决定向二世提出“督责之术”,暗示天下之乱,就乱在未行“督责之术”:    
    臣闻:夫贤主者,必能行督责之术者也。督责之,则天下贤与不肖,  
  莫敢不尽力竭任以掏其君矣。此君主之分定,上下之义明;是故陛下独制  
  天下面无所制之也,能穷乐之极天。  
  李斯深知,要想言动君王如二世者,也必须要有新说奇论,不然,龙颜是不会大悦的。可惜,自己垂垂老矣,脑子里能娱悦君王的新思想已经越来越少;再说,二世之心,从来不用来琢磨事情,世上也就难有什么事情能让其心动。  
  只有一点,李斯是有把握的。他知道,二世绝非勤奋之君,最怕的是吃苦受累。要让他知道,行“督责之术”,他就能纵情极欲,您意享乐;不行“督责之术”,他大概只能过苦日子了。  
  于是,李斯抓住这一点,进一步发挥:    
    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难,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者。”不能督责,  
  则苦形劳神,以身徇百姓,为黔首之役,何足贵哉!夫以人徇已,则已贵而  
  人残;以已徇人,则己贱而人贵。故徇人者贱,而人所徇者贵。自古及今,  
  未有不然者也!    
  写到这里,李斯不免有些得意起来,笔下一恣肆,居然非议起圣王来了,说他们不懂“督责之术”,结果,不是在治天下,而是在被天下治:    
    故尧、禹,乃以身彻天下者,众随而尊贤之,可谓大谬矣!谓之为  
  “桎梏”者,不亦宜乎?不能督责之过也!    
  诽谤圣王固然有些危险,但与当今皇帝论史,稍稍贬议一下圣王们,一般没有什么问题,就像与人说说第三者的坏话,只要这第三者不是其亲戚或呢友,双方总会更融洽一些。更何况,李斯曾听赵高说起,二世最怕当尧、禹那样艰苦奋斗的贤君。  
  接下去,他引用了老同学韩非的一段话,进一步点出“督责之术”的要害在于“重罚”:    
    韩子日:“慈母有败子,而严家无悍奴。”何也?罚之重也。故商君  
  之法,于道吐痰者,刑。夫吐痰,薄罪也;而被刑,重罚也。唯明主能深  
  督轻罪,故民不敢犯也。明主圣王之所以能久处尊位,长执权势,而独擅  
  天下者,非有异道也,能督责而深罚也!督责之诚,则臣无邪;臣无邪,  
  则天下安;天下安,则主严尊;主严尊,则国家富;国家富,则君王乐。  
  此可谓明君之术矣。  
  这篇“谏督责书”呈上之后,二世果然大悦,几日后颁诏,宣布要“督责治国”了。于是,举国动员,郡县贯彻,层层落实,一律实行岗位责任制。朝廷另派钦差御使大夫到各地去督察。不久,一批郡县,作为“督责典型”,被树立起来;一些守、令,作为“督责模范”,也涌现出来。一时间,各地刑者相伴于道,死人日积于市;为官以税民深者为明吏,执法以杀人众者为忠臣。天下眼看着就大治了。  
  督责治国之后,二世也表现出了明君的睿智,同意以骊山刑徒奴子,悉数充军,让大将军章邯率领,出关击贼。章邯率的虽是刑徒奴子,毕竟算是正规军,一出关就大破了那些乌合之盗,又乘胜追击下去,一路捷报频传。  
  至此,李斯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又过了一关。  
  就在这时,派到荥阳打探消息的孙舍人也回来了,带来了好消息,说荣阳之围已解,李由无恙。李斯听了满心欢喜,便留孙舍人便餐,以表慰劳之意。这孙舍人,名畔,是李斯府中最受信任的宾客之一。他本是韩人,游学到秦,打听到李斯曾和韩非同学,便自称是韩非的私淑弟子,前来投奔。入府十多年,办事一向干练稳妥,从未出过差错。李斯对他甚为赏识,常说日后要举荐他,在朝中谋一个正式差事。为此,孙舍人办事就更加尽心尽力,谨慎小心。席间,孙舍人汇报完毕,却不动著,似仍有话要说,几番欲言又止。李斯奇怪,问之,孙舍人略迟疑了一下,才委婉地说起,在荥阳时,听说上面有密使派来,在暗查三川郡守李由,诬其有通贼之状。李斯一听,惊得险些掉了手中的银筷,随即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震得满桌杯碗乱响,菜汁横溅,冷冷说道:“何人竟敢查到我的头上!?”  
  孙舍人见状,吓得把话咽了回去,但此时不说也难了,便压低了声音说:  
  “听说是侍中大人赵高。”  
      
二十八   
   
  赵高见二世提起丞相李斯,知道进谗言的机会来了。即使对侯臣来说,这种机会也是不多的,且稍纵即逝,若非机敏绝对是抓不住的。当时,二世正在和几个嫔妃游戏,猜拳投壶,赢者罚酒一杯,输者脱衣一件,正在兴头上。赵高不是外人,又属中性,有幸躬逢其盛。  
  二世说:“朕平日多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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