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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瑞玉,既然你想唱,就唱好了。不过,在外边你是万万唱不得的,因为父亲的话,对我来说历来都是不能违逆的。”张学良见谷瑞玉唱兴正浓,也知她自住进经三路28号以后,平时深居简出,连去外边应酬的机会也少得可怜。今晚她是为着他心情愉快,所以才破例弹唱的,想到这里他点头同意了。
谷瑞玉见他高兴,索性怀抱那只从吉林带到沈阳的琵琶,信手拂弦,一曲韵味优美的旋律,便从那琵琶里俨若流水般地奔涌而出了。谷瑞玉许久不在别人面前弹唱了,今晚在幽幽灯影下她一旦弹唱起来,忽然大有久违之感。谷瑞玉弹起琵琶就想起从前她在梨园登台的往事,那些往事虽然大多都暗含着无限的辛酸,可也难免让她从心底泛起对旧情的种种思念。她唱起了《女起解》中苏三的唱段,就更加勾起了她心中的万般苦楚,苏三思念夫君与遭受罹难时的处境,很让谷瑞玉心生联想,暗泛悲苦。所以,她唱着唱着,眼睛里竟汪起了晶莹的泪花。
张学良却在她吟唱戏文的时候想着另外的事情。他现在日理万机,哪有心思去听她那婉转的戏文呢?他眼前出现的是张作霖威严的目光,他想起山海关天泰栈里的父亲就心绪愁楚。那时张作霖为了和吴佩孚交战的惨败,每天都在那里烦躁发愁,正是这个时候,张学良才有机会向他提出在东北建立海军的建议。
张学良对父亲说:“我们这次进军京奉路,几乎将兵力完全暴露在直军和北洋政府海军的大炮射程之下了。我们为了防止他们的海军在葫芦岛向我们射击,夜里行军连车灯也不敢开,退兵的时候又遭到北洋兵舰的袭击。伤亡实在是太大了。父亲,所以我想如若东北军真想挽回败局的话,没有空军和海军是绝对不行的。”
张作霖对张学良的建议深以为然。但是由于那场战事结束以后,张作霖已经被北洋政府免去了东北三省巡阅使的职务,所以一时无力东山再起。直到张作霖回沈阳以后自组东三省保安部队,他才决定实施张学良向他提出尽快组建东北空军和海军的建议。正是在乃父的支持之下,张学良首先为东北海军筹到了一笔足够的军费。
就在几天前,他在沈阳成立了东北航警处。他决定敦请资深海军军官沈鸿烈出任主持东北海军事宜。张学良想起海军,心里就顿时兴奋起来了。他忽然拍案叫道:“此时不举,更待何时?”
正在灯下为他弹唱的谷瑞玉,忽然戛然而止。
第二卷 夏第二章 寂寞丽人(6)
她刚才坐在张学良面前为他唱了许多折子戏:《宇宙锋》、《天女散花》和《贵妃醉酒》。她知道这些唱段都是他最喜欢的梅派名段,而谷瑞玉模仿起梅兰芳的唱腔来,竟也惟妙惟肖,婉转动听。可是,直到张学良拍案大叫时,她才发现张学良的心思原来不在她的弹唱上。他一边在那里吃酒,一边倚在桌前想什么心事。谷瑞玉这才知道她今晚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那么多天来她一人在家里苦苦焦盼的,竟是张学良对自己心不在焉的轻慢吗?谷瑞玉见他在那里似听非听,心里越是感到万分痛苦。现在当她发现张学良已将什么事情想得成熟,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的时候,谷瑞玉再也唱不下去了。她忽然将手里的琵琶扔掉,就头也不回地冲进内室,扑倒在床上悲悲切切地哭泣起来。张学良这才从沉思冥想中清醒过来。
“瑞玉,你怎么了?”张学良万没想到自己一走神,竟然刺伤了多愁善感的谷瑞玉。想起她对自己那么深情的关爱,张罗晚饭又忙着给他唱折子戏,张学良心里的自疚就越加沉重。他再也顾不得吃酒,慌忙起身追到内室。抱起伏床痛哭的谷瑞玉,真诚地哄她说:“都怪我不好,刚才我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海军的事,瑞玉,我决不是不想听你的戏,而是心里压力实在太大了。如若我们不马上建立海军的话,有一天再和吴佩孚打起来,我难免还会成为败军之将的!”
谷瑞玉在那里哭了一阵,心情渐渐好起来。她知道刚才自己对张学良有些过于苛求,因为张学良再也不是从前在吉林见过的张学良了,他今天是指挥东北军主力部队的陆军中将。她拭去脸上的泪说:“海军?谁知道你在想着什么?”
张学良郑重地拍胸说:“瑞玉,你为什么不通情理?我当初所以筹划建立东北的海军,不是你大力支持的吗?从山海关回来的时候,不是你说东北军因为没有空军和海军而显得太软弱吗?是你的话才提醒了我。既然我们的兵力不能应付吴佩孚的直军,我才猛醒发奋。现在我要大干一场,可你竟然对我的行动不理解了。这到底为了什么?”
谷瑞玉不语,仍坐在灯下垂泪。
“你这是多愁善感,还是小题大作?”张学良对她不时向自己发小性子心里困惑不满。他苦苦地说:“瑞玉,我现在能从当初的颓废中振作起来,是要感谢你对我的鼓励的。因为你当初说的话对我触动很大。现在我不但把东北空军办起来了,而且还要马上操办海军。要建海军,我第一步就想训练海军人才。瑞玉,我已决定在葫芦岛建东北第一座航警学校,主要是想为东北未来培养有指挥才能的海军军官。来前我已任命了凌宵为这个学校的校长了,不久我还要请几个日本人去那里充当教官。让他们传授航海、鱼雷和轮机气象等海洋炮战之术。”
“这是……真的?”谷瑞玉见张学良说得言之凿凿,心里对他的怀疑渐渐减轻许多。这些天来她一直在想他不到经三路来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惧怕于凤至,也许是他到其它娱乐场所另寻新欢了。现在见张学良说得真诚恳切,谷瑞玉的心就软了。
“当然是真的。”张学良见她以怀疑的眼神凝视自己,心里就有几分好笑,说:“瑞玉,一个女人的心思到底和男人大不相同,莫非我在外边只能去寻欢作乐吗?也难怪,我这样出身的人,在外人眼里也许永远只能是个公子哥儿。现在我一旦想做成几件大事,就连和自己最最亲近的人,也持有一种怀疑的眼光。这让我想起来就更加感到非要奋发图强不行。不然的话,我张汉卿恐怕永远也是个不成器的公子哥儿了!”
谷瑞玉也感到自己过于多疑,她独自幽居在经三路的小楼里,几乎成了与世隔绝的人。所以她对张学良在外边正在从事的建军大计几乎一无所知。现在她见张学良现出委屈的神色,心就软了,说:“也许是我怪罪了你,可是,汉卿,你到底想过没有,我一个女人住在这里,有多寂寞呀?当初在接受家父大人的约法三章时,我真的没有想到,从此以后,我会一入侯门深似海了。现在我才真切地感到,做你张汉卿的夫人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张学良不语。只听谷瑞玉继续向他诉苦说:“汉卿,我总应该有些自由吧。我虽然不能到外边去唱戏,可是我也应有自己的活动范围。不然的话,我在这里还不成了你金笼子里的一只小鸟了吗?” “从前我在戏文里也知道有金屋藏娇这样的话,那时还以为只要有了金屋,生活起来自然愉快。现在,我果然有了个金屋,可是,住进来以后却又感到自己简直成了没有自由的囚犯。甚至连身边的使女凤谨也不如,她还可以经常去外边透透风。可是,我在这里虽为主人,却没有多少外出上街的自由。”
张学良仍然不说话,但是他的心已经被她的话打动了。
“从前在吉林的时候,我羡慕官场人家,讨厌那无边的卖艺生涯。现在我终于找到了归宿。可是又感到这个归宿的寂寞,在寂寞的时候,我竟然又怀念起从前在舞台上自由自在唱戏的日子了。汉卿,你说我这念头怪不怪?”
“你说的也在理。”张学良见她坐在灯下愁苦万状的神态,心里感到有些对她不起。想想当年谷瑞玉在吉林江城大戏楼里每天登场唱戏的往事,他就深深地理解对方心里的痛苦。特别是在自己不回家的情况下,他知道谷瑞玉的寂寞感就更强了,张学良想了想说:“不然,你也和郭大嫂她们去贫儿小学吧,到那里以后,你至少可以有说话的人。”
“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从前父亲虽有约法三章,可是他说的不得抛头露面,决不是不允许你和外界任何人接触。他只是希望你最好不要太张狂才好。现在你既然心里发闷,和韩淑秀那些进步人士做些社会活动,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