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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请吧。”直到有人轻轻的唤她,谷瑞玉才发现一位含笑的使女正在催她上楼。她的名字叫凤谨,是张学良特别从大帅府里要来伺候她起居的。谷瑞玉急忙抬头向二楼一看,只见楼梯拐弯处,正伫立着一位穿着雪白衬衣的青年军人,他双手卡腰地站在那里,向沿着楼梯爬来的谷瑞玉张望着。
“汉卿,为什么让我到这里来了?”谷瑞玉眼睛一亮,她再也顾不得有使女凤谨和佣人在旁,快步向那螺旋式的楼梯上跑来。她娇喘吁吁地跑上三楼,惊愕地望着含笑不语的张学良,一时摸不透这所房子的底细,就问:“这小楼究竟是借何人的?”
“为什么总要借别人的?”张学良随手将一串亮闪闪的钥匙,丢给了惊魂未定的谷瑞玉,然后将她引向三楼一间书房,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送我的礼物?这是真的!”
“君子无戏言。我什么时候说过谎话?”
谷瑞玉站在闪亮的大吊灯下,看着那棕红色的地板和一排排崭新的书架,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当她发现张学良正站在那里,以欣赏的目光凝视着她的时候,正为这崭新环境面现惊奇之色的谷瑞玉,心里立刻涌来了一股热血。
她庆幸自己当初在吉林没看错人。张学良虽然在前线对她动过怒,发过火,可是她理解他,那只是他在心烦意乱的时候不能不表现出的激情。她知道在这敢爱敢恨的男儿心里,隐含着用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的真诚。谷瑞玉从李小四驾车将自己从周家接回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张学良决非那种将她丢下不管的人。
她知道张学良是个负责的军人,他对她言而有信。特别是经过了一场战事的考验以后,她觉得张学良变得更加成熟了。他不惜重金为自己购下这座价值连城的小洋楼,就充分说明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已经够重了。谷瑞玉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冲动,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她的泪是幸福喜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飘泊女子,终于找到了避风港湾时的欢喜之泪!
“瑞玉,你为什么哭?”张学良小心地用帕子为她拭泪,望着身边小鸟依人般哭泣的姑娘,他感到几分满足,说:“莫非你对在这小楼有什么不满意?”
“不不,我住在这里很好,汉卿,我决不是那种非要回帅府当太太的女人。住在这里,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谷瑞玉越是拭泪,那泪水竟越是婆婆娑娑的沿着粉腮往下流淌。她对张学良这种安排实在太满意了,就说:“我落泪,是因为我高兴!汉卿,莫非你不知道,人到悲时可以落泪,到极度高兴的时候更要落泪吗?”
“先住在这里吧。住在这里虽然有些冷清,可这里安全。”张学良和她双双走进大大小小的房间,让她睁大了眼睛观赏那古色古香的小楼。他见她不时为墙壁上的壁画、挂毯和各种琳琅满目的古董陈设所惊呆,心里就感到满足。他知道在梨园闯荡出来的姑娘,她的前半生几乎都生活在低人一等的境遇里,如今一旦找到可做终身依靠的归宿,谷瑞玉心里的归宿感是没经历风浪的人难以理解的。
那天,张学良将谷瑞玉接回经三路公馆时,就已经为她的今后设计了一条崭新的道路。现在,当他和她独处一室的时候,张学良决定郑重对她说出自己的全部打算:“瑞玉,你知道我们走在一起之前,父亲已经有了约法三章。那三个条件并不是权宜之计,它是我们今后生活的一个家规,你理解我的话意吗?”
“我懂。”谷瑞玉脸上仍然漾着灿烂的笑容,她对张学良送给自己的礼物尤为满意,所以对所谓的约法三章,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看重了。她喃喃地说:“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住在这种地方就是最合适的了。我可以不再唱戏,也可以不参政,因为我不喜欢政治。只是,让我一个住在这里永远也不能出门,实在是有点冷清啊。”
“也不是永远不能出去。”他在幽幽灯光下凝视她那双汪着泪的大眼睛,感到她有种于凤至不具备的凄凉之美。也许当初他在哈尔滨那冬雪覆盖的小楼里,与她发生缠绵的感情,看中的就她脸上的那种凄美?如今,他和她终于冲破家庭与社会的种种障碍,在张作霖和于凤至首肯默许的情况下,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来了。张学良忽然感到,那个约法三章对谷瑞玉确实有点不公平了。于是他说:“如果将来沈阳城里知道你的人,将你渐渐淡忘了的时候,你不但可以到外边去,甚至还可以去戏楼听戏。只是,现在千万不要出门!瑞玉,你可听懂了我的意思?”
她认真地点点头。她心里虽然很不平,很苦涩,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何等的不易。她知道张学良那郑重的眼神说明了什么,她知道自己所以被划地为牢,生活在寻常人无法企及的小楼里,就是因为她委身的是一颗正在东北政治舞台上崛起的新星。想到这里,谷瑞玉释然一笑,说:“我懂,汉卿,你放心,我不是三岁孩子。你是担心我一旦出现在大庭广众面前,会影响你的形象,是吧?”
“也不尽然。”张学良感受到她的聪明。但是她的话说得过于直露,让他心里微微有点不舒服。他沉吟片刻说:“瑞玉,我又何尝不希望你像从前那样无拘无束的生活,可是,你是否意识到,从你和我走在一起那天起,你的自由就不可避免的要受到限制了。因为我毕竟是个特殊的人啊!”
谷瑞玉亲昵地依偎着他,说:“我情愿作这种寂寞小楼里的人。只要我能和你在一起……就行!” 从那天晚上开始,谷瑞玉就住进了这幢经三路的小楼里。
第二卷 夏第二章 寂寞丽人(3)
在这里她衣食无虞,女佣男仆们都在她的颐指气使之下,俯首贴耳地来来去去。谷瑞玉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做女主人的安逸与快乐。但是,她无法忍受的是无边的寂寞。尽管张学良将经三路当成了他的第二个家,同时他也再三对她说过:“瑞玉,你尽可以放心,只要我有了时间,就会到这里来看你的。”可是,谷瑞玉不久就发现,张学良到她身边来的时间,其实是少得可怜的。自从在奉直战争中失利以后,谷瑞玉发现张学良精神一直崩得很紧很紧。她知道他正在蓄谋着一次新的战争,他要在另一次战争中为失败在吴佩孚手里的东北军讨还旧债。聪明的谷瑞玉隐隐体察出张学良的身上有一种强烈的复仇意识。她从他在经三路别墅里写下的那些作战计划中,就可以看得出一颗急于报仇的心。她还听说张学良正在日夜和郭松龄操演军队,在公公张作霖的指导下,张学良正在加紧建立一支空军。她知道张学良现在所做的一切,都表明一场大战随时都可能再次发生。与即将开始的战事相比,谷瑞玉清醒地知道她——一个女人当然是无足轻重的。
从韩淑秀的贫儿小学回到经三路小楼以后,谷瑞玉发现院落里仍像往常那样冷冷清清。只有几位熟悉的女佣男仆在楼上楼下清扫卫生。谷瑞玉走进这种清寂的环境,就感到心里凄凉。从前看惯了热闹戏台的她,忽然一下子跌入了一个清静无人的环境,无疑难以适应。
她走进二楼书房。那里仍然空空荡荡。桌前没有她日夜思念的张学良身影。谷瑞玉呆呆坐在桌前,她看见桌上留下的几页纸笺上,还留着张学良的墨迹。她多么希望这时候见到张学良,她要将自己去贫儿小学捐款的事情告诉他。同时,也把韩淑秀希望得到张学良支持的意见转达给他,但是,张学良始终没有回来。
在无边的寂寞里,她只好拿那架张学良送给她的电唱机消愁解闷。
自叹多情是足愁,
况当风月满庭秋。
洞房偏与更声远,
夜夜灯前欲白头。
谷瑞玉在电唱机那凄婉的旋律中,低声随唱片吟唱着。她知道自己心情与唱片中的歌声十分合拍。在电唱机发出的悱恻旋律中,谷瑞玉竟然倚在桌前睡熟了。她在梦境之中,发现自己来到一片战后的废墟上,她看见脚下出现了一汪汪血污,横七竖八的尸体都仰卧在她的面前。她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正向她袭来,忽然,她惊叫了一声,转身就向一座高山飞快跑去。可是,她越是疾跑,越感到脚下不时被那些可怕的尸体绊羁着,她时而跌倒,时而爬起来继续向前奔去。也不知她在血泊和尸体中奔跑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