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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冷而灰暗起来。
她心底的歌声:
没道黄金说此身,
逆风吹落马头尘。
琵琶一曲干戈靖,
论道边功是美人。
满腮胡髭的张学良军衣褴褛,正从几节乱哄哄的车厢里穿过。他看见无数从直奉战争中败退下来的东北军伤兵们,挤满了每一节节军列和车厢的过道,心里就泛起了难言的悲愤。他看见有些车厢的行李架上都挤满了人,有人甚至睡在座席下狭窄的空间里,还有些受重伤的士兵不断发出痛苦的嘶叫和哭嚎。他发现由于败退下来的伤兵过多,连客车厕所里,也都挤满了军衣褴褛的士兵。
张学良从拥挤的车厢里来到列车最前面的车厢,这里是几位军官眷属的包厢。张学良正想走进去,忽然听到车厢里飘来一阵小曲。有人低声的哼唱着,那吟唱声让他感到亲切和熟悉。他知道是谷瑞玉在车里唱曲,虽然是在军官家属们乱哄哄叫嚷的环境中,可是,她那凄悲的歌声却能烘托着眼前奉军大败而归的将士心情:
天下为家百不忧,
玉颜锦帐度春秋。
如何一段瑶琴曲,
青草离离永不休。
……
他远远地望见,在女眷们参差错乱的人影中,谷瑞玉窕窈的身影倚坐在飞驰的车窗前。张学良看到谷瑞玉的背影,心里就感到万分愧疚。他想起在杨柳青阵地指挥部对她的疾颜厉语,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歉意。虽然谷瑞玉不该在兵败如山倒的时候来到他的身旁,可是,她的到来毕竟说明了一个不容怀疑的事实:她心里仍在深深地爱着他!去年秋天,张学良曾对谷瑞玉在不经自己允许就只身来到沈阳一事,心中难免耿耿于怀。尽管他仍在父亲面前替谷瑞玉争得在张家的名份,但是,张学良却对谷瑞玉此举产生某种怨尤。他甚至认为谷瑞玉的贸然来沈,又住进了周大文家里,是逼他就范之举。正是因为如此,他对她疏远了。
在奉直大战最紧张的时候谷瑞玉来到前线,虽是一片好意,可是张学良因从心底产生了淡淡的怨意,所以对她的到来并不欢迎。但是,当他冷静下来以后,又感到有些愧疚。特别是战争形势随着吴佩孚军队的越战越勇,大批东北军不仅在西线,而且张作相亲自指挥的中路主力,也在吴军的勇猛进攻面前全线溃退的时候,张学良的心境反而变得平静了。
谷瑞玉来到杨柳青后,张学良初时拒绝见她。后来才发现谷瑞玉决非那种没有自信心的泛泛女子。她没有纠缠战事纷忙的张学良,很快就将前线指挥部的二十几位团以上军官眷属都组织了起来,成立了一支战地抢险小分队。这些女眷在谷瑞玉的组织下,都充任了战地护士的角色。她们不但在战地临时医院里为从前线下来的伤员包扎伤口,端屎端尿,而且她们还在谷瑞玉的带领下,随卫生连到阵地上去,用担架将那些被直军炮弹炸成骨断肢裂的士兵们,一个个抬回卫生连。在那些艰苦的日子里,张学良才真正感受到谷瑞玉的心灵,她原来是个有丰富感情世界的女人!她不仅会在舞台上做戏,也会在舞台下做人。特别是她洗去铅华以后,仍有常人不具备的自信心。
“汉卿,古人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你为什么连失败的勇气都没有?一个只能胜利而不能失败的将领,他永远也难以成其大业!”张学良站在乱哄哄的女眷们身后,望着窗前哼唱小曲的谷瑞玉,就想起自己那最为难过的往事。
那是谷瑞玉来杨柳青前线的第二天夜里,张学良发现直军已将他们曾经占领的霸桥再次夺了回去。张学良一口气咽不下,连夜召开了军事会议。在会上他决定连夜发起进攻,将霸桥再从吴佩孚的手里夺回来。郭松龄和一些头脑清醒的将领,都对张学良此举苦苦劝阻。郭松龄认为这时夺回霸桥是天大的冒险,如若万一失利,吴佩孚守军必然会发起更大的反攻,到那时非但不能收回失地,反而会引来直军的疯狂追击。到那时候杨柳青很可能也沦为敌军之手。
但是,张学良心急如火,他无法忍受失败带给他的痛苦。断然地坚持夜袭霸桥守敌的主张。众将百劝不果,最后只好妥协。张学良决定连夜举事,向霸桥发起进攻。可是,还没等他的偷袭之军接近霸桥,吴佩孚的守军早有准备,当夜,当东北军偷袭部队刚刚接近霸桥,突然敌炮齐鸣,伏兵四起,漆黑的荒野上顿时枪炮齐鸣。不久即发生了一场寡不敌众的肉搏战。战至天明时分,东北军死伤大半,吴佩孚调动了数以万计的军队前来增援。这场战斗结束以后,不但张学良想夺回霸桥的计划化作了泡影,而且东北军在杨柳青的前沿指挥部也被直军夷成了一片平地。
当东北东路军败退数十里后,谷瑞玉发现张学良再也无法忍受接连失败的打击。他竟然在指挥部里想掏手枪自杀,以谢全军将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幸好谷瑞玉及时赶到,她猛然扑上前来,将痛苦万状的张学良紧紧抱住。她和他拼命争夺他手里的手枪。后来,她见张学良死心已决,谷瑞玉就跪在他的面前,苦苦哭求说:“汉卿,从前我看中你的,并不因为你在黑龙江接连剿灭了几个十恶不赦的匪股,是我发现你这大家族出身的公子,竟然能在身负枪伤情况下,在严冬的林海里坚持那么多天。汉卿,那是一种让人感动的意志啊!我敬佩你的,不是你的势力和钱财,而是你的坚韧意志啊。可是现在你却让我失望了,因为你当年的意志已经随着你地位的提升,变得越来越软弱了!”
“什么?你……你敢说我软弱?”他眼睛里迸发怒火。
“是软弱,如果你不软弱,为什么要把手枪对准自己脑袋?”
谷瑞玉的话让张学良为之一震。他紧攥着手枪的那只手,忽然不再拼命的挣扎了。他感到谷瑞玉的话像一把尖利的刀子,深深地刺中了他心中的要害。他不敢继续与她去争那只手枪,眼里震怒的神情也开始变得柔和起来。刚才那股不自杀身死就难以面对失败困境的凶劲,不知何时竟在他的身上消失无余了。
“汉卿,只有敢于面对失败的人,才有可能接受胜利。不然的话,他就不是一个能成气候的将军!”谷瑞玉在关键时候说的话,在他心里产生了巨大的震憾。他知道如果那时候他身边没有谷瑞玉的话,也许他会逞一时之勇,就在感情冲动下躺倒在血泊里了。一场可怕的悲剧就这样避免了,张学良知道是谷瑞玉救了他一条性命。想到这里,他更加后悔当初谷瑞玉从沈阳来杨柳青时自己对她的冷淡与无情。
“汉卿,你来看呀!”张学良正站在那疾驶的列车上,隔窗望着霏霏的春雨,忽听有人叫他。看时,原来是谷瑞玉笑盈盈出现在他的面前。她已经早就发现了他,这时将他让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指着车窗外起伏的长城说:“那里可就是长城的起点?”
“对,那里就是山海关,大帅和大批从前线上撤退下来的人马,此刻大多都集聚在那里。”张学良凝望着越来越近的长城堞楼,在风雨如晦中,古长城依然如昔,雄踞在群山之巅。他知道大量从前线败退下来的奉军人马,一定都在长城脚下集聚着。他想到那些风雨中的人马,心里又难免有些沉重。
“汉卿,我们应该在这里下车。”谷瑞玉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提醒说:“既然现在是东北军最困难之际,你应该留在这里协助大帅收拾残局。”
张学良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悟。他不像在杨柳青前敌指挥部那样,对谷瑞玉的意见充耳不闻了。他忽然感到自己的鞍马之旁能有谷瑞玉这样的女人随行,未尝不是战争中的幸事。就在这时,军车忽然在山海关车站停住了。张学良对身旁的谷瑞玉说:“瑞玉,我们就在这里下车吧!”
第二卷 夏第二章 寂寞丽人(1)
1923年春天。沈阳城里一派盎然的春色。
刚过了春节,坐落在大南门附近城隍庙里的贫儿小学就开学了。那天上午,当大庙里飘出学生们那琅琅的读书声时,正在给贫儿们讲课的韩淑秀,忽然发现课堂门前出现了老校工的身影,他向她招招手说:“韩老师,门外有人求见!”
韩淑秀不知什么人会在她给学生讲课的时候求见,她坚持讲完了一节课,就匆忙地走出门来,问老校工说:“是谁找我?”
“是位漂亮的太太,她说对您和于夫人操办的学校很有好感,也想捐些钱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