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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丈夫鲍玉才的堂兄,在吉林地面已有几十年的声望。早在张作相任吉林任军务督办以前,鲍玉书的叔叔鲍贵卿就是吉林地面上手屈一指的要人。而鲍玉书正是凭借着叔叔鲍贵卿当吉林督军,以及与张作霖的亲家关系,才得以在吉林握有税捐局的要职,成为仅次于张作相的要人。张学良这次一来到吉林,鲍玉书就感到他和张作霖进一步搞好关系的机会来了。所以,他和冯德立马上在张学良的饮食起居上备下功夫。当他听说冯德立的马屁没有拍成,反而让张学良轰出来时,就决定亲自来拜访张学良了。
“玉书兄,古人说:军心不可动摇。而我又是混成旅的旅长,哪有刚到吉林就花天酒地的道理?”张学良不能不给鲍玉书的面子,但是他仍然无法接受对方的好意。
鲍玉书见张学良脸色好转,只是闷闷地坐在床上不说话,便取笑说:“汉卿,我知道你的心思了,定是担心在外有了艳遇,夫人知道后会怪罪的,是吧?”
“不对,我在这里做什么她怎么会知道?”
“那是究竟为什么?”
张学良望了一眼鲍玉书,半晌没有说话。他心里确在怀念留在奉天大帅府里的妻子于凤至。想起于凤至,他眼前就会出现辽河边上那个市井繁荣的商埠小镇。1915年他就是从那里将一位民间女子迎娶进奉天省城的。她就是鲍玉书所说的于凤至。他与于凤至刚刚成婚五年,正是燕尔新婚的蜜月时期,尽管于凤至年长他三岁,可是,张学良对于凤至却始终敬爱有加。在他统兵兴师吉黑两省前夕,于凤至刚好进了东北大学就读。
行前于凤至对这位年轻的丈夫出征,特别再三关照说:“汉卿,到吉林和黑龙江后,一切都须你自己管好自己。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一定要多多保重。”
现在,他虽然远离妻子,可是,心里却从来没有淡忘于凤至。所以他在远离妻子的时候,决不敢滋生任何对不起于凤至的心猿意马。
“汉卿,古来就讲:将在外军命有所不授。更何况妻子夫人呢。”鲍玉书坐在明亮的灯光下,暗暗观察着面色英俊的张学良。他知道这位仪容潇洒的少帅,此时此刻正在心里思考什么。出于对张学良的友爱,也考虑到如夫人谷瑞馨对他的苦苦恳求,鲍玉书当然不会空来一场。他想了想又说:“汉卿,当兵是世上最苦的差使。张大帅让你到吉林来剿匪,更是苦差中的苦差。所以,你决不能太苦了自己,人要及时行乐啊。人生其实也不过如此,眨眼青春即逝。你又何必和自己太过不去呢?”
张学良不再吭声。他决非对自己不肯接近除妻子以外的女色有什么改变,而是感到鲍玉书对他毕竟太真诚了。如果说正当青春年少的他不喜欢与异性接触,那是自己在欺骗自己。可是,张学良不希望与妻子以外的任何女性有过于亲昵的关系,确是不可更改的心志。他的心性与操守也不允许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子产生不健康的情愫。更何况他现正在剿匪远征的途中,怎么能随便破了他不近女色的戒规?尽管他面上不露声色,可对鲍玉书的劝说仍然不曾动心。只是出于亲情和友爱,张学良不希望因些许小事就面露不悦,何况无论鲍玉书还是冯德立都不是出于恶意。
“汉卿,你的操守无人不知,可你现在毕竟是在奉系的军队里呀。既然你已经穿上了军装,就不能不看看身边的人到底是在怎样活着。”鲍玉书叼着香烟慢慢吸着,烟圈在他的眼前缭绕。他今晚来到公署的后宅,与其说想和这位东三省巡阅使之子联络感情,不如说另有他自己的欲望。所以,鲍玉书劝起张学良来,要比素昧平生的冯德立还要入木三分。他说:“你也不看看,现在东北军的团长旅长们,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就是贵府的大帅,不也是有几房妻妾陪着吗?惟独你张汉卿对于凤至情有独钟,也称得上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了。想想那些在情场上连连得手的下级军官们,你一个堂堂的混成旅旅长寻个姑娘消消寂寞,有什么大惊小怪呢?”
“不行,”张学良仍然不肯答应:“玉书兄,你们的好意我领了。可是,我还是不想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在一起,因为我心里容不得乌七八糟!你还是让我自己清静清静吧?”
第一卷 春第一章 萍水相逢(3)
鲍玉书见张学良不肯就范,失望地说:“怎么是乌七八糟的人?汉卿,我对你郑重的保证,冯德立给你请的人,可是正经的黄花姑娘。人家想来见你,也不贪图什么权势名利,她是羡慕你张汉卿的人品。姑娘是想给你弹段曲子,消消长夜的寂寞罢了。”
“弹段曲子?”
“当然是弹唱吟曲了,汉卿,那位想见你的姑娘,你早在今晚的夜宴上见过她了。那姑娘是因为心仪你多年,才专程从江城赶来的!在刚才的宴会上,她虽坐在那些唱歌的女孩子中间一言不吭,可我在旁还是看得出来,你对她很是喜欢!”
“原来……是她?”张学良听到这里,心中不免一动。刚才冯德立强他所难的作法,致使张学良产生了本能的反感,现在鲍玉书说明想见他的姑娘竟是那清秀的少女,张学良才放下心来。他蓦然想起在宴席上,冯德立曾为他请来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前来为众人的饮酒助兴。张学良发现在那些卖弄风骚、花枝招展的艳女群中,惟有一位姑娘端坐不语。她既不笑也不唱,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偷偷地注视着他。她神情是那么庄重,相貌又是那么清纯。
他感到她与那些卖弄风骚的唱曲姑娘及酒宴上的气氛极不协调,他不知道一位以卖唱身份出现的姑娘,为什么呆呆地坐在姑娘群里不说不唱。既然她不肯唱曲,又为什么到这里来呢?
“对对,就是她!”鲍玉书见张学良那忧郁的眼睛里现出了释然的笑意,才知道他今晚到督办公署没有白来。临出门时,鲍玉书再次关照张学良说:“汉卿,既然冯秘书官有此美意,你总该给人家点面子。再说,听那姑娘唱曲又有什么大惊小怪呢?”
鲍玉书告辞后,又有几位吉林官场上的要人求见,张学良盛情难却,只好一一应酬。直到午夜时分,整个督军公署的内院里人声静寂,他忽然想起应该睡觉了,可就在这时,门廊下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叫声:“少帅,我可以进来吗?”张学良忽然想起冯德立和鲍玉书说起的唱曲姑娘。他没想到在张作相的督军公署里,深夜里竟会有女子出入。他本能地意识到这陌生女子的来访,很可能引来非议和麻烦,就在他想喊门外的卫兵制止时,房门竟悄悄地推开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宴席上既不说也不唱的东北姑娘。她生得身材颀长,面庞白皙,乌黑蓬松的发辫将她浑圆的面庞映衬得越加娇媚。特别是她那明亮的大眸子,在暗夜里越发显得幽深诱人。这不知名姓的少女在深夜时分走进他的卧房,让张学良忽然想起前几日读过的《聊斋志异》里面出现的美丽狐女。想起蒲松龄小说中神出鬼没的女狐,他顿时感到站在面前的姑娘有些高深莫测。
“你是谁?”他对她保持着本能的戒意。
姑娘只是默默向着他笑,两只幽幽的大眼睛在灯光下注视着戎装齐整、英武逼人的张学良。半晌才说:“少帅,白天我本来是想给您唱曲儿的。可是,我见您那么威严,就吓得我不敢唱了。……”
张学良万没想到她敢如此放肆,晚宴时她就坐在距自己几丈远的地方,悄悄地注视着自己。那时他还没有仔细观察她,张学良现在探头一看,才发现这位东北姑娘确实生得很美。高挑窕窈的身材亭亭玉立,含笑的面庞上有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她的眸子让张学良感到怦然心动。他在暗为姑娘出众容貌惊叹的同时,也在心底猜测着她的身份和来历。张学良无法知道这样清纯美丽的姑娘,为什么在深深的夜色里,只身来到吉林督军公署的深宅大院里。他知道在民国官场,凡是姑娘夤夜涉足此地,很可能会招惹来悔之莫及的麻烦。想起秘书官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张学良甚至对这在酒宴上不肯开口唱曲的姑娘产生了怀疑:她会不会是青楼里的卖笑小姐?
“少帅,你不必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是不三不四的人。既不是卖唱的歌女,更不是下流的妓女窑姐。”姑娘发现张学良的眼里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她急忙识趣地收住了脚,只是静静伫立在门旁的阴影里。张学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