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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里面太黑了,点灯!点灯!”
陆同知也附和道:“叫他们掌灯!”
外面有人回应,随即抬进来一只高脚架灯,顿时屋子里光华大盛。
汪大人挥挥手,连先时两个打灯笼的人也打发出去。房子里便只有他和陆同知以及对方三个女人。
汪大人一面看着陆同知递来的一张手本,一面对潘夫人母女频频打量。
“对不起,衙中事忙,到现在才抽出空来看望你们,嘿嘿……你就是潘夫人——郭氏?”
“是……”潘夫人看看他点了一下头,指了一下女儿:“这是小女潘洁……”
洁姑娘福了一福:“参见二位大人!”
“起来,起来,坐下……坐下……”汪知州抬起手来摸着下巴颏上的短须:“吃过饭了吧?”
潘夫人说:“吃过了。”
“路上可太平?”
“嗯……不太好……”潘夫人微微苦笑:“不过……总算过去了!”
“噢……”汪知州轻轻一咳:“你们的事,我多少听说了一些,这是要上哪里去?”
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忽然有此一问,三个女人一时都为之一愣。
“是去太原!”潘夫人直话直说:“太原洪家!”
“哪一个洪家?”
“洪巡抚,洪大人府上。”
“原来是洪大人府上!”
一面说,汪知州情不自禁“赫赫”有声地笑了。一只手习惯地摸着下巴上的胡子,两只眼睛只是在她们母女身上打转。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去洪大人府上么?”
潘夫人定了一定:“先夫潘照,与洪大人是同科进士,结有金兰之好,小女与他家公子自幼有文定之约,所以特来投奔!”
“原来如此。”
说着,这位汪知州又“赫赫”有声地笑了。
“若是如此,嫂夫人你就大可不必了!”
“汪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潘夫人大惑不解。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汪知州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也曾是朝廷命妇,怎么这个道理都想不明白?潘侍郎目无君上,廷杖而死,就是不死,如今也已削为庶民,洪大人如今位居高官,你们两家门不当户又不对,岂能高攀?”
几句话直说得潘家母女透体发凉。
“说的也是……”潘夫人哈哈笑道:“这几句话不知是洪大人亲口所说,还是汪大人自己的意思,倒要请你说个明白!”
“哼!”汪昭脸色一沉:“这又有什么分别?”
“分别很大!”潘夫人脸色铁青道:“若是洪大人亲口所说,我们母女便只当眼睛瞎了,立时回头就走,若是汪大人你说的,情形可就大不相同……事有不同,总要分辨清楚才是。”
“倒也有理!”汪昭转向侧座的陆同知呲牙一笑:“抚台大人的手谕,可在身上?”
陆同知应了一声:“在!”双手呈上。
汪昭接过来,转向潘夫人道:“我这里奉有抚台大人的手令,不许你们到太原胡闹生事,大人更有交代,对你母女沿途拒捕,打杀官差各节,着令本官秉公处理,严查究办,不得徇私宽容!”
“这……是洪大人说的?”
“谁还骗你?”汪昭嘿嘿一笑:“得!拿过去你自己看看,也就死了这条心吧!”
抖颤颤接过信来,潘夫人匆匆过目一遍,一时冷汗涔涔,苦笑了一下,转向女儿道:
“你也瞧瞧吧!”
潘洁伸手接过来,看了一遍,低头不语。
汪昭“嘿嘿”笑道:“怎么样,明白了吧!”
“明白了……”潘夫人微微颤抖道:“我认得他的字,是他亲手写的……我们母女……
连她死去的父亲,我们的眼睛都瞎了!”
说时忍不住热泪涔涔而下。
“只是……”她却有不解之处:“既是这样,为什么派侯亮来接我们?他又是安的什么心?”
两位大人相视一笑。
“你好糊涂!”陆同知忽然插口说:“要不接你们,你们会自己来么?”
汪大人聆听之下,“哧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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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办啦!”
汪知州一只手摸着胡子:“太原你们是别打算去了,先在我这衙门里住着吧!”
“这……”
潘夫人冷森森地笑着,微微摇头道:“不,谢谢你……我们得走。走……”
说到“走”,立刻她就站了起来,潘洁和彩莲也跟着站起,像是马上就要离开的样子。
汪知州不由“嘿嘿”有声地笑了,眼睛珠子向着身边的陆同知看了一眼,要“借”
他的嘴说话。
姓陆的当然会意,一手拍向椅子扶手,“叭”的一响:“放肆!”
三个女人陡地为之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说得好好的,对方说翻就翻,忽然变了脸。
陆谦的这声叱呼,可也并没有把对方三个女人“唬”住。
“怎么,不叫我们走?”
潘夫人那一张白中透青的脸,无比阴森,气得全身打抖。
“我们不去太原……难道还不叫我们走……”
“走?”陆同知翻动着一双小眼:“走上哪去呀?要不是看在你家大人过去在朝廷为官的份上,你们母女早就下到大牢里了,还能在这里跟你们坐着说话?”
“我们犯了什么罪?为什么不能走?“
再也不能保持沉默,洁姑娘忽地闪身而前,水汪汪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凌厉,那样子真像要把对方两个人给吞到肚子里。
汪知州倒似吓了一跳,可是接下来,他却“度大量大”地又“嘿嘿”有声地笑了。
深邃的一双长三角眼睛里,迸射出“色情”的火花——他是用“欣赏”的眼光,向对方这个少女品评地看着,脸上丝毫也看不出一些恼态。
陆同知很明白这位上官的意思,“爱乌及屋”也不便发作,一时也嘿嘿有声地笑了。
“为什么?大姑娘你这话问得好,难道你还不知道?你们母女,就连这个小丫头也算上……”
伸手一指,把彩莲吓得打了个哆嗦,慌不迭闪向小姐一边。
陆谦说:“你们这一路上杀官拒捕,犯的罪可大了,还想能活着回去?走!走到哪里去?”
“谁杀人了?”
洁姑娘气得声音都抖了:“我们连个鸡也不敢杀,谁杀人了?你可别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好厉害的小嘴!”
陆谦歪过头,向“知州大人”打趣道:“抚台大人的公子幸亏没有娶了她,要不然还得了?过门三天非弄‘崩’了不可。”
汪大人却是欣赏地“哈哈”一笑,连说了两个“好”字,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那样子是有点累了。
“子珍,这堂官司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明天见面再说吧!”
一言未已,张开大嘴,连打了两个哈欠,这堂夜审看样子他是审不下去了。好在有个心腹陆同知,交给他决计是错不了。
送走了知州大人,再回过头来坐下,陆同知老爷这个派头儿,确实够瞧的了。
一脸的轻率浮华,把一双腿脚高高跷起来,放在大理石方几上,陆同知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却只是向着眼前潘家姑娘频频打量不已。
“大姑娘你今年十几了?”
“我……”洁姑娘生气地把脸扭到一边:“不知道!”
“好,”陆同知嘿嘿笑了两声:“不说我也知道,既是婚配之年,总也有十六岁了吧!”
“陆老爷,你问这些事情干什么?”
潘夫人脸色极是阴沉:“我家大人虽然已死,却是清白之身,我们没有犯罪!你还问不着我们。”
“问不着?”
陆同知那张黑脸上一霎间布满了阴森气息:“不给你们说清楚,你们还真糊涂——
实告诉你们吧,你母女这个罪犯的可大了,抚台大人的手谕,你们刚才也看见了,老实告诉你们,哼哼……你们母女的两条性命,如今全在我家大人手里,你们可明白?”
听到这里,一旁的彩莲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潘夫人冷笑一声道:“胡说,简直是胡说八道……反了……这还有王法吗?”
“放肆!”陆同知一声喝叱,再一次手拍椅把道:“你这个女人……嘿嘿,事到今天,你还敢如此嚣张?告诉你,只凭你们私离京城,一路杀差拒捕的罪名,就是百死有余……”
“什么杀差拒捕?”潘夫人全身颤抖道:“我们也没有犯罪,为什么要抓捕我们?
是你们想杀人灭口,反而说我们杀差拒捕!”
洁姑娘赶上去扶着她:“娘您就少说两句吧,何必跟他们费唾沫,大不了一死,看他们能把我怎么办吧!”
一言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