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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福点头道:“主公以前已经对我说过很多次,这个意思我懂得。”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怀恨着的一件事……其实这么些年下来,你早已经应该心平气和了。”
田福被他说中心事,顿时垂下头来。
他那只独眼里,聚集着凄戚的泪光。
虽然事情已经过了三十年,可是一想到那一夜——大巴山之夜,田福就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一种无法可以饶恕自己的内疚。
他总是认为主母尤氏的死,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能力不济所致。
因此每当他看见柳鹤鸣花前月下孤独自处的时候;他就会情不自禁地深深责怪着自己。
现在他的心事,忽然被主人一语道破,自是感到无限悲怆。
他是真性人,肚子里憋不住话,此刻被主人一点破,更不禁悲从中来,一时垂下头来,忍不住热泪如雨,大声地抽搐起来。
柳鹤鸣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如此,一时呆了一下。
田福忽然双膝跪下,悲声泣道:“主公,您老说得不错,过去那件事,我太对不起您老人家了,我也对不起死在九泉之下的主母……”
柳鹤鸣不等他说完,即上前把他搀了起来。
“田福,你千万不要这么想……这些年我对你只有心存感激,绝没有丝毫怪罪你的意思。你起来,我有重要的话要告诉你。”
田福发觉到主人脸色沉重,预料着将有重大的事情要托付自己,遂止住了悲声,抖颤颤地站了起来。
柳鹤鸣道:“你坐下。”
田福依言坐好。
柳鹤鸣道:“田福,我现在只告诉你,对于明天将要会见的那个人,我预感着必将要与他放手一拚,可是我却丝毫没有把握能够战胜他。”
田福正欲说话,柳鹤鸣以手势制止。
“你听我说完,”柳鹤鸣继续道:“我与那人这一战的结果,必有一人会当场丧命。
万一我胜,死的是他,这件事就不必多说。”
田福垂首恭听,不敢插口。
“万一我败了……”他苦笑了一下:“当然后果也是一样的。”
“主公……”田福霍地站起来,却被柳鹤鸣的手势制止,他只得悻悻然地又坐了下来。
柳鹤鸣沉声道:“田福,我要告诉你的是,你要负责保护青儿的安全,你做得到么?”
田福那只独眼睁得极大,他本来预备与柳鹤鸣有所争执,只是却没有想到柳鹤鸣交付与他的工作竟是如此的重大,使得他简直无法推却。
愣了甚久。
田福那只独服内,突然淌出了一行泪水!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柳鹤鸣却知道他心里已经答应了。
在交付这个任务以前,柳鹤鸣心里早已事先考虑过——因为只有如此,他才可以使田福得以保全性命。
保全青婵的性命,同时也就等于保全田福的性命。
柳鹤鸣觉得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推却。因为当年田福保驾主母尤氏不慎,而使得尤氏丧生,在田福来说,那是他终生认为永远也不能饶恕自己的一种罪过。
现在柳鹤鸣又交待给他类似以前同等性质的一个新任务,正是根据他内心下意识的一种赎罪的心理要求。
正因为如此,所以田福听了这个新任务之后,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内心本意,原是要与主公同生共死,可是柳鹤鸣交待给他这项任务之后,使得他简直就没有再商榷的余地。
所以他流下了眼泪。
柳鹤鸣凄凉地笑了一下道:“我只是在做最坏的打算,说不定那个人不是我的敌手,那么这一切就都是多余的了,我只是要你心里先有个主见罢了。”
田福紧紧地咬着牙,点点头道:“这件事,侄小姐知道了么?”
柳鹤鸣点点头道:“知道。”
“侄小姐打算怎么样?”
“她当然听我的话。”
“那么主公预备怎么安置她?”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子来,回头向着后面房里看了一眼,保定柳青婵不在现场。
“主公有话直说无妨。”
柳鹤鸣一声长叹道:“对于你我当然没有丝毫不放心的地方,只是青婵那个孩子,却是生来任性的脾气,有些话不得不瞒着她一些。”
“主公要说什么,也许老奴可以从旁设法。”
柳鹤鸣点点头,说道:“正要你从旁帮助。”
说到这里,他脸上罩下了一层愁云。
沉默了一些时候之后,他考苦笑道:“明天我要去接触的那个人,虽然我根本就没见过他,可是听了方师爷的一番形容之后,我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人,如果真是这个人,他的手段必将狠厉无比,举世无双。”
在说这些话时,他脑子里一直在盘算着什么。
于是他又接下去道:“我是在担心,万一我打败了,自然我命休矣。”柳鹤鸣道:
“我死,倒是不足为虑,因为我心里早已抱定了必死的打算,我只是担心……”
田福徐徐地道:“主公是放心不下侄小姐,这一点老奴谨记在心,决不使侄小姐轻易涉险。”
柳鹤鸣道:“万一连我都遭人毒手,可以想知那人的厉害,你也许可以约束青婵不去找那人报仇,可是却保不住那人不来找到她斩草除根。”
“这个……”田福独眼睁得圆圆地道:“那我就跟他拚了!”
柳鹤鸣冷笑一声道:“果真这样,我也就不必把侄小姐托付于你了。”
田福顿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脸上现出了一片恐慌与不安。
“主公请息怒,我是有口无心……我实在是乱了方寸,请主公指示切要。”
“对了,”柳鹤鸣道:“你跟我已数十年,原是应该有这番涵养,否则必然损人害己。”
田福脸上现出一番羞惭,垂头不语。
“田福,”柳鹤鸣道:“你要听着,我所担心的乃是明天万一我死了之后,那人可能立刻找来此地。”
田福霍地抬头。
柳鹤鸣道:“因此,我要你事先带着青婵逃离!至于逃离的路线,我已经告诉了青婵,现在我再告诉你一遍!”
于是他就把先时告诉青婵的一番话,又告诉了田福一遍。
田福听完之后,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过了一会儿,他才慨然地道:“主公请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依您老的意思办理!”
柳鹤鸣原以为他会有什么异议,想不到他会这么爽快地一口答应,心里大为放心!
却不曾想到田福忽然跪下来,向着他恭敬地叩了三个头。
他语含悲切地道:“田福蒙主公数十年恩待,大恩不言谢,只请你老珍重,家事有我负责,您老放心去吧!”
言罢站起来!
柳鹤鸣颇感慨地点了一下头,遂转身自去。
※ ※ ※
大名府衙内,早已重兵把守。
“一字剑”柳鹤鸣来到的时候,距离“午”时还有小半个时辰。
捕头张方早已在门口守候,乍见柳鹤鸣的来到,不胜欣喜之至,连忙把他延请到了李知府的签押房。
李吉林知府与方文生师爷原以为柳鹤鸣不会来了,现在见状,大出意料,自是窃喜不已!
柳鹤鸣穿着黄色长衣,面色极其从容,随身所带,仅只长剑一口。
这口长剑,依然是装置在黄色的剑套之内,斜背在他右肩后侧。
方师爷献上了一碗茶,柳鹤鸣站起来双手接住。
李知府长吁了一口气,道:“老剑客不愧是信人君子,你来了,兄弟这颗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方师爷脸上带着笑容道:“不瞒老先生说,这衙门内外,已由张方负责部署,临时借调了左右邻县的几名干捕,那个人如果有自知之明,也许就不会来了。”
柳鹤鸣苦笑道:“方先生设想不谓不周,只是这些是难不住那个人的。”
李知府一怔,说道:“老先生,你的意思……”
柳鹤鸣道:“晚生之见,大人只宜智取,却是万万不可力敌!”
“这个……”
“大人暂时可放宽心,晚生既来,自然不会临阵脱逃,这件事可由晚生一人负责。”
顿了一下,他又接道:“万一要是晚生也抵挡不住,那么大人即使再约上许多人,也只怕是枉费心机。”
李知府将信将疑地道:“柳老兄果真认为那个人一定会来?”
“他必然会来的。”
“为什么?”
“武林之中,信义为重,这人虽然并不是一个仁心义举的侠士,可是能具有如此功力的人,当今天下毕竟少见,他不会自食其言。”
李知府呆了一呆,看了一旁的方师爷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