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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千级的石阶,不一会的工夫已来到了顶头。
一进门,看见刘、洪二老,他忙把手上东西放下,抱拳见礼道:“师伯师叔,有劳久候!”
刘长老道:“我的酒呢!”
弓富魁双手捧起一个瓷坛,趋前道:“为了这坛酒,弟子多走了五里路,是在柳叶轩买的,师伯你瞧瞧看,这是陈年的花雕!”
刘长老伸手接过来,立刻脸上带出了笑纹。
天塌下来他都不在乎,只要今朝有酒。这就是他的处世哲学。
洪长老却道:“你这孩子,掌门人找你有重要事呢,还不快去?”
弓富魁吃了一惊,慌不迭地向后院步入。
刘长老抱着酒喜滋滋地坐下来,正要找东西倒酒,洪长老大急道:“你是怎么回事,掌门师兄的话你没听见么?”
说着用力地拉他站起来。
二人走几步,刘长老用力地甩开了洪长老的手。
洪长老一怔道:“怎么回事?”
“要走你走,我是不走。”
说着,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你真的想死?”
“死?”
刘长老开了酒坛子,先喝了一口,大叫一声:“好酒!”才把一双眼睛瞟向洪长老,“没见过你这种傻鸟,随便几句话,你就当真!”
“咦,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他娘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这……”
洪长老显然不知所指,有置身五里雾中的感觉。
“我老实跟你说吧!”刘长老左右看了一眼,声音放小了道:“老蓝这一套骗得了别人,他却是骗不过我刘天柱,咳!他打的是如意算盘!”
“什么如意算盘?”
“傻鸟!”
仗着他是师兄,再加上平常爱喝上几口老酒,刘长老一向是口无遮拦。
现在他又展示出他的独到见解。
“你想想看!”刘长老说:“现在门里就我们三个长老,‘天一门’这份产业值多少?你算过没有?”
“这个……这一点我倒没想过。”
“你没想过,你这种傻鸟还能想什么?我告诉你吧!”
说着他伸出了五个指头,道:“值这个数!”
“五十万”
“五百万!”刘长老哈哈笑道:“五百万两银子,你想想看,这不是个小数目吧!”
“这……你是说……”
“老蓝想用两句话,把我们两个给吓唬走了,这份家当他可就跟小魁子两个独吞了,”
“嗯,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有点道理似的。只是小魁子……”
“他当然离不了小魁子,你没看见吗,平常两个人亲得不得了,谁要说小魁子不好,他娘的他就第一个生气,好像你我反倒成了吃闲饭的了!”
洪长老皱了一下眉,道:“我看蓝师兄还不至于……”
“不至于个屁!你要走你走,我是不走,反正生是天一门的人,死是天一门的鬼。”
身子往后面一靠:“咳!我不走,看看谁能够用八抬大轿,把我老人家抬出去?”
洪长老软了。
挤了一下他那对小眼睛:“这么说,掌门人是有意唬咱们的?”
“那还用说!”刘天柱冷笑着说道:“你想呀!‘天一门’到了什么节骨眼了,还能有什么大难?他娘的!总共三老一少,还能在江湖上起什么浪?兴什么风?谁还犯得着给我们过不去?这不是蓝昆胡诌是什么?”
洪长老频频点头道:“有理,听你这么一说,是有点道理。”
“老弟,你到底年轻几岁,跟着你师兄跑,咳!错不了。咱们再耗上个三年两年,等着老蓝不行了,咱们就卖房子。到时候,他小魁子敢说一个不字,我就拿门规制他,叫他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洪长老顿时心花怒放,先前的恐惧一股脑地抛置九霄云外。
刘长老嘿嘿一笑,站起来道:“来吧,兄弟,昨天晚上我卤了一只鸡,咱们喝去吧。”
弓富魁神情苍惶地来到了后院丹房。
只见门帘高卷,掌门人长发披肩,盘膝高坐云床,他身前置着“天一门”的镇山之宝“雷音剑”!正自用一块布巾,细细拭着剑鞘上的尘灰。
这口剑自从蓝昆接事以来,还从来没有施用过,那么今天破例拿出来,显示出事态的不比寻常!
“你来得正好。”蓝昆一眼看见弓富魁点着头道:“进来!”
弓富魁步入行礼站定,道:“师父找我有事?”
“有一件大事,你坐下。”
弓富魁应声坐好。
蓝昆徐徐道:“时在辛亥,乌云罩山,不出七日,众死一生。”
微微一顿,他感慨万千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红云祖师爷在六十年以前,竟然算出了今日之不幸,诚乃不可思议之异数也!”
弓富魁怔了下,道:“师父请说明白一点,莫非有什么不幸的灾难要降临在‘天一门’中不成?”
“你说得不错!”蓝昆缓缓地接口说道:“为师静中参悟,得悉大难将临,醒转之后,又以六合神算,起了一课,证实大祸将在眉睫,本门气数已尽——诚天意也!”
“师父……你老怎么这么说?”
蓝昆长叹一声道:“我适才已经知会了你两位伯叔,默察他二人晦透顶门,恐怕难逃大劫,只是徒儿你神英内蕴,或可躲过劫数也未可知。我返回丹室,找出前人手本,意外发现了你祖师爷早在甲子以前,就已算定了今日遭遇,可见天意使然……”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缓缓地道:“处理非常事,当得非常人。红云祖师爷有众死一生之语,显然说的就是你。只是为师神课中显示之敌,竟是本门开创以来所未见的大敌,加以课上显示对方功力而言,只怕当今天下也少有其匹。为师不敏,苦思再三,竟然不知此人路数。”
弓富魁惊愕道:“莫非没有化解之法么?”
蓝昆连连摇头道:“没有,如果为师卦上显示属实,只怕非只本门难逃大难,而整个江湖武林,都将难以逃过这步大劫,受难者难以数计。”
弓富魁不禁为之瞠然。
蓝昆道:“我刚才已按你辰庚八字,再起一卦,得悉你竟是大难中绝少吉人之一,过此大劫之后,来日不可限量,足见为师一双老眼认人尚真!本门虽罹大劫,能够保持你这一条伏脉,尚属不幸中之大幸……小魁子,来日本门之复兴大业,可全在你双肩之上了。”
弓富魁霍地站起,道:“待弟子将山门关了,护送师父与二位师伯叔先到后山躲上一躲吧!”
蓝昆摇摇头道:“在劫难逃,不可强求幸免,否则会遭更大之不幸。时已不多,小魁子,我有几件重要事要交待你,你要仔细听,不许打岔。”
弓富魁黯然垂下头来,恭应了声:“是。”
自从前掌门人去世以后,他全赖蓝昆一手栽培,蓝昆似乎与他特别投缘。
人人都认为蓝昆是个无所作为,跳出三界作出世奇想的老废物。
然而弓富魁却在他身上得到了极多好处。
这些年以来,蓝昆已把一身武功造诣倾囊传授,谁也不曾想到这个整天开煤伐树的小伙子,竟然是“天一门”中最成器的一个弟子。
正因为如此,蓝昆决心要保全这个弟子。
思念着这一段患难相随的日子,师恩如山,弓富魁内心之痛楚可想而知。
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
在私情上来说,他难以割舍蓝昆这一位良师,在公义上来说,他却又必须肩负起振兴复门的大业!
在万般犹豫的心情之下,他选择了后者,含着满眼的泪水,他恭听着师尊的教诲。
蓝昆双手把搁置在面前的那口“雷音剑”拿起来,递与弓富魁道:“这口剑你收下。”
弓富魁单膝跪地,把宝剑接在了手里。
“记住,这口剑是本门镇山之宝,万不可遗失,他年重振‘天一门’声威,也全仗你这个人和此一口剑了。”
说话时他眼皮一连跳动了几下。
蓝昆手掐秘诀,面色微变道:“大难将临,本来还有些话要告诉你,只怕来不及了。”
他伸手拿起了一个布包道:“这里面是三本秘籍,以及红云祖师留下的一本剑谱,你收起来带着去吧!快!快!”
弓富魁接过来,一时呆住。
蓝昆叹息着道:“你切记住,来人必是当今邪道第一高手,你千万不可意图抵挡,否则必罹杀身之难,那时‘天一门’诚可说是真正的完了。”
“只是师父……弟子……”
“你随我多年,应该知我性情为人,不必作小儿女姿态,就此去吧。”
弓富魁双膝跪地,实实地向蓝昆叩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