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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冰河惊尸变
二、从容嘱传人
三、剑影凌空逝
四、智败寻衅人
五、预留复兴人
六、深仇压心底
七、破釜沉舟志
八、楚楚可怜人
九、掌影罩体寒
十、噩耗震群雄
十一、暗算成画饼
十二、血染江水红
一、冰河惊尸变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老马。
这个人,外号叫“包打听”。人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他正好相反,专门“无事生非”,小事化大,大事满天飞。
就拿眼前这件事来说吧,总共不过个把时辰,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尽人皆晓了。
“尸体”是在老龙潭发现的。
死人谁都见过,可是像眼前这种死人,硬是没人见过。
莫怪乎上了七十的刘乡约,也摸着胸前的一络白胡子,频频地摇头叹息,不住地啧啧称奇。
人是越聚越多。
灯笼,火把,里三层,外三层,人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就连历年的赶庙会,前一阵子的舞火龙也没这么热闹!
灯光、火光围绕着老龙潭,把这块地方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尸体直直地躺在潭子里。
不是躺在水里。
躺在冰里。
交冬数九的寒天,可真是一股子冷劲儿,老龙潭的水早在一月以前就冻上冰了。
老马是“两河冰坊”的二东家,每年这个时候,他都要到老龙潭来看看冰,算计结了多厚,好在开春前后凿上一些冰块,运到窖里去,等到一交暑,他收的这些冰可就值大钱了。
他就是因为这个才致富的!
想不到这一次却会遇见这种怪事。
在上千对眼睛的盯视之下,只怕他以后再想动这些冰的念头可就不灵了。
老龙潭的水到底有多深,众说纷坛,有人说三丈,有人说十丈,还有人说没底儿,最绝的是还有一个酸秀才,这老小子硬说潭里有条大龙,每到春雨黄梅时节,这条龙都会升出水面吞云吐雾一番。
闲话是闲人说出来的。
尽管是朔风凛冽,冻得人牙龈子打颤,可是人还是越聚越多。
大伙耐心地在等着。
等着看府台大人的亲临验尸!
府台大人姓李,官印吉林,原是“南乐”县令,因为有清声,新近才高升的。
人命关天的事,当然不能马虎。
早先府里的老捕头张方带了十几个人来,往四周一站,插上了几杆高挑官灯,大家就知道有好戏可以看了,所以才越聚越多,舍不得离开。
张捕头在潭边新架了四盏孔明灯,灯光直接照向冰内尸身,大家才更能洞悉入微。
死者好一副怪模样——四十二三的年岁,瘦高瘦高的个头儿,尖白脸,一头黑发,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平平地贴在前额上,那样子像大闺女剪的“刘海”式样差不多。
这种天,人人都是一身大棉袄,有钱的都穿的是皮统子,这家伙却是一身素白绸子的两截裤褂.肥肥大大的,最显眼的却是前襟上那一排金光闪烁的大钮扣。
有人揣测那些钮扣是赤金作成的。的确有点像,因为在灯光照耀之下,每一粒扣子都金光闪烁,耀眼青光,铜不会有这么强的光度。
府台大人还没来。
张捕头有些耐不住了,他跳到了结了冰的潭子上,打量那个冰里的人,心里一个劲地发着恨:
“妈的,你哪里不能死,怎么想出这么一个鬼主意?”
算计着他是怎么进去的,却是怎么也想不通。
张方办案子少说有二十来年了,什么案子他没见过?什么样的尸首他没看过?可是眼前这一桩,他可真是“大姑娘出嫁”——头一回。
别说是见,听也没听过。
算计着潭子里的水,要结成这么厚的坚冰,起码也得半个多月。死者如果早已淹死,在结冰之前,那么尸体一定会浮在水面上,要是刚刚淹死,应该沉在潭子底下……
这算是怎么回事?说上不上,说下不下,竟然会浮在四五尺深浅的水中间!
“奇闻!”
张捕头不止一次地念着这两个字。
两道灰黑色的眉毛,紧紧地锁着,他打量着冰里的这具尸体,要想把他弄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幸亏“两河冰坊”的二东家老马帮忙,调来了七八个凿冰的伙计,带着冰锯子、大钢丝钳子。
尸体当然不能硬凿出来,因为那样怕伤了外表,验尸验尸,最重要的就是要保留尸体的完整,要查看到底是“他杀”还是“自杀”?要是属于“自杀”,事情还简单,挖个坑埋了就算完事;要是“他杀”,那可就麻烦大了,李大人对于命案最不马虎,非得折腾个人仰马翻,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当然这当中,可全赖这位张头儿出力了。
张头儿想到这里,怎么会不烦?
潭边上人声骚动。
老远就听见李大人驾临的开道锣声!
两列子持灯的役卒前导着,李大人坐在青呢顶子的八抬大轿上。
轿子一直来到了眼前才停下来。
张捕头亲自上前,揭开了轿帘子,打着扶手,把那位府台大人由轿子里请了出来。
李大人披着狐裘斗篷,戴着海龙皮帽子,红红的一张脸,六十岁的人了,还看不出一点老态来,鼻正口方,很有些子官威,仪表也不错!
在张捕头的指引下,李大人一直走到了潭边上。
原本嘈杂的人声,在李大人方一下轿之初,顿时安静下来,连大声的咳嗽都听不见!
大家伙的眼睛在久视冰中尸身之后,现在全部转移到李大人的身上,倒要看看这位府台大人,怎么来断理这件棘手的命案!
看着冰里的尸体,足足有半袋烟的时间,李大人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大人,”张捕头小声说:“像是个外来客。”
李大人点一点头,说道:“外来客更麻烦。”
凭他干了三十年的地方官,这种死法还真是第一次见过,的确是透着稀罕。
“请大人指示发落,”张捕头说:“卑职已带来了凿冰的伕子六人。”
“好,”李大人说:“起尸!”
张捕头挥了一下手势,六名伕子各持冰锯到了冰面上,有人用冰钻,有人用凿子,开始叮叮当当地向着冰上敲。
李大人忙道:“叫他们停手,不是这么个起法,糊涂!糊涂!”
张捕头忙出声呼止。
李大人吩咐说:“用锯子起,四周围要连着冰,不能碰了尸体!”
张捕头答应了一声,跳下去用冰钻子在冰上面划了一个四方的格子,吩咐伕子用冰锯子按着格子锯,一时间六名凿冰伕子忙成了一团。
差人在潭岸上摆了一张靠背椅子,李大人坐下来,他的贴身跟班儿递上来一个暖手的提炉,又点上一袋烟,看样子还有一阵子好蘑菇。
李大人吸了一口烟,看着身前的张捕头道:“今年地面上怎么老出岔子,什么怪事都叫我们碰上了!”
“可不是嘛,”张捕头哭丧着脸说着:“希望这个人是失足坠水,自己淹死的就好了。”
“不可能!”
李大人“噗”地一声吹着了纸媒,又吸了几口烟,他眯着两只眼睛,冷冷地笑道:
“这是有人故意捣乱,给地方上制造不安!看吧,要不了三天,省里就知道了,一定有公事查问这件事情。”
“大人的意思是……”
“有什么法子?”李大人道:“少不了,你要多辛苦些了。”
“大人说的是!”
张捕头那张脸看上去确是够苦的!说了这句话,半天没吭气。
这时候就听得一阵子人声叫嚣,遂见六名伕子,已用钩杆把一块内嵌尸身的长方形大冰块钩了上来。
李大人“唔”了声,站起身子来,道:“叫他们小心着点儿,千万不能把里面的尸体弄坏了!”
又来了几个差役,用绳子的用绳子,用钩竿的用钩竿,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那块重有千余斤的大冰块拉到了岸上。
四下里的人乱哄哄地围了上来,大家争着看这个冻结在冰块中的奇怪尸首,众口纷纷,乱成一团。
李大人由张捕头与四名捕快护侍着,分开了人群,一直走到了冰块跟前。
围着这块四方形的冰,李大人走了一转,细细地看了一遍,张捕头也细心地打量了一圈。
李大人挥了一下手,几个人把冰块转了个角度,又看了个仔细。
“没有伤?”
“没有。”张捕头肯定地点点头道:“看样子是淹死的!”
李大人冷冷地道:“淹死的人,应该是大肚子,这个不像。”
可不是吗!冰块里那个死人连一点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