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个就是卜凡。
石花村东头,最靠近干水河边柿树林的那一幢三进深的小宅院,就是卜凡的家。
即使在石花村,卜家也算不上是大户。
卜家有百十来亩地,但卜凡自己从来就没有下过田。
他把地租给了村里的三户农家种。
说是“租”,其实和白送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卜凡收的地租非常少,少到连那三家租地的农户都觉得心里老大过意不去的地步。
卜家前院一间宽敞的厢房,是石花村里几十个农家孩子的学馆。每天,从卜家不高的院墙里,都会传出卜凡教孩子们识字读书的声音。
但卜凡并不是个私塾先生,村里的人也从不把他视为私塾先生。
因为私塾先生们都是靠教书糊口的,而这些农家孩子在卜凡家念书,根本就不用交一文钱。
村里的几家大户也都有孩子,他们当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和农家孩子们坐在一起念书。听说卜凡的书教得非常好,他们为此特意找过卜凡,说是愿意出钱修一所学馆,重金聘请卜凡专门来教他们的子弟。卜凡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了。
这些大户都是很有根基的人家,有两家甚至还有在京城里做官的亲戚,卜凡如此不给他们面子,他们当然非常非常地不高兴。
但他们却不敢把卜凡怎么样。
每当这些大户人家来了什么重要的客人,总是会客客气气地来请卜凡前去作陪,卜凡一次也没有去过。
卜凡很少出门。
在家里,除了教孩子们念书识字外,剩下的时间,大都是在看书。据他的几个学生说,卜凡家里有一间大屋,里面装满了书,到底有多少册,他们数都数不过来。
卜凡也有出门的时候。他出门一般只为了两件事,一件是钓鱼,还有一件就是采药。
卜凡的医术到底有多高,谁也不清楚,但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如果家里有人生病,都会到卜家来求药。
他们从来就不请卜凡上门门诊,也从来不把病人送到卜凡家里来。
因为他们知道,根本用不着。
每次都是病人的一个家属到卜凡家去,将病人的情况说给卜凡听,不管来人多么着急,卜凡总是会让他先坐下来,喝一杯茶,喘口气,然后再慢慢说。
等来人的话说完,卜凡已经将药配好了。吃了他配的药,再重的病,不出三天,一定会痊愈。
卜凡从来不收诊费或谢仪。病人登门道谢,他就会笑眯眯地告诉这个人,以后在哪些方面应该注意保养。
在村民们的心目中,卜凡是个大好人,也是个很奇怪的人。
和石花村绝大多数的村民一样,卜凡也不是本地人。
他是什么时候在石花村定居的,没人能说清楚,至于他的老家在什么地方,就更没有人知道了。
卜凡在小小的石花村里过着这样一种悠然闲适的生活。很可能会有人认为,这样的生活不免枯燥乏味,但卜凡却显得平静而满足。
四年前的一天,他平静的生活突然被打乱了。
那天清晨,一个眉毛都白了的老和尚来到石花村,走进了卜家。
和尚在卜家一直呆到黄昏才走。走的时候,卜凡一直将他送到了村口。
这件事在村里立即引起了轰动。
在村民们的记忆中,从来没有一个外人曾在卜家呆过一整天。当然更没见过卜凡送客一直送到村口,更何况这位“客人”是一个老和尚。
于是村民们在私下里就有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在所有的猜测中,最神乎其神,也最有说服力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的说法。
她说,这个白眉毛和尚一定就是观音大士的化身。观音大土到卜家来,是因为卜凡做了这样多的好事,特意来点化他。
她的说法虽说玄妙得令人难以相信,那是有根有据的,让人不得不信。
老婆婆很神秘地说:“你们知不知道去西天取经的那个唐僧?他就是被观音大上点化的,观音大上点化他时,就化身成了一个老和尚。”
这个最有说服力的猜测把村民们的心都给搅乱了,因为所有的人都舍不得卜凡离开石花村,离开他们。
就算明知道卜凡此去会名列神仙榜,他们也还是舍不得。
两天后,村民们的恐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因为他们终于打听到了那个和尚是什么人。但他们又都被那个老和尚的真实身份震得张口结舌,头晕眼花。
老和尚竟然就是当今皇上赐名为“姚广孝”,官拜太子少师的道衍和尚。
道衍和尚自当今是上身登大宝之后,便功成身退,一直在石花村西南十余里远的潭杯寺里潜心静修。他怎么会突然跑到石花村来拜访卜凡呢?村民们都想不通。但不管怎么说,只要卜凡不会被观音大士“点化”,村民们心里就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安心了,卜家的门前,却从此日渐热闹起来。
几乎每隔一两天,就有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来到石花村,拜访卜凡。这些人中,既有骑马坐轿的达官贵人,也有轻骑简从的文人雅士,有素负盛名的饱学鸿儒,也有专程求教的未学后进。
默默无闻的卜凡突然就成了一个才子,成了一个名人,而且他的名气越来越大。
自从有一个人前来拜访过卜凡后,他的名气立即上升到了无以复加的顶峰。
这个人就是解缙。
天下公认的当朝第一大才子,翰林学士兼右春坊大学士,解缙解大绅。
几个月来打发不完的访客,闹得卜凡头都大了。这段时间里,他的心情一直都不好。
他很清楚为什么有这样多的“访客”突然登门。他们中虽说也有一些人纯属“慕名而来”,但绝大多数,却是慕“关系”而来的。
这个“关系”,指的当然是他与道衍之间的关系。其实他与道衍仅仅是一面之交,根本谈不上什么“关系”——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但其他的人可就不这样想了,尤其是热中于仕途的人,谁不想攀上道衍这样一棵参天大树呢?
问题是卜凡不可能对每一个登门的“访客”都先说上一通他与道衍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之类的话。一来这样做实在有些不近人情,二来就算他说了,别人也一定不会相信。
所以卜凡很烦躁。
解缙登门拜访的那一天,恰好是他心里最烦的一天。
心情烦躁,人就容易上火,而且那时正值炎夏,明晃晃的太阳一大早就能烤得人头皮直发炸。
临近中午,卜凡在家里实在坐不住了,他吃了几块点心,喝了两口清茶,就拎起渔竿去河边钓鱼去了。
其实卜凡很清楚这时候去钓鱼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因为垂钓的最佳时间是清晨或者黄昏。
他本不是想钓鱼,只不过想一个人躲起来静一静,平平心头莫名的烦躁。
出门前,他到前院的厢房里转了一圈,给年龄小的孩子们圈了当天的新课,给几个十三四岁的大学生留下一个题目,让他们各自作一首诗。他还特意叮嘱家人,今天不管有谁来,都说他已出外云游,没个十天半月不会回来。
解缙在卜凡出门后约两三灶香的工夫,单人独骑,来到卜家门外。
一个老家人恭恭敬敬地把他让进前院的客厅,恭恭敬敬地捧上一杯清茶,然后恭恭敬敬地告诉他,先生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并请他留下姓名。
解缙当然有些失望,便问道:“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老家人说道:“说不准,也许三天五天,也许下午就能回来。”
解缙的心里对卜凡这个人立即就有些看不上了,他认为卜凡是故作此举,沽名钓誉。
连茶杯沿都没有碰,他就站起身,淡淡道了一声:“打扰。”抬脚就向外走。
说实话,解缙虽是慕名而来,但他却不太相信卜凡的真才实学能像他的名声那样高。
他尤其不相信早已传遍京城的一件事:道衍和尚会一个人跑到石花村,并和卜凡长谈了整整一天。
道衍的学识才智,尤其是他的识人之能,解缙是再清楚不过了,以他的才智,如果他对某个人如此推许,那么这人一定有经天纬地之才。
一个身负经天纬地之才,而且年龄已近不惑的人,一定早已声名在外,绝不会像卜凡这样“一夜成名”。
解缙起身向外走时,嘴角已挂上了一丝冷笑。
他是在笑自己。笑自己怎么会上这样一个当。他认定,卜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