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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少坤好像没有听到君不悔在说什么,他形色间透露着厌倦,声音也冷厉如刃:
“品三,看样子不宰杀个把人见见猩红不行的了,天下有这等的道理么?连讨回自己的银子亦竟如此困难,事情,待传扬出去,便别人不笑话,也够我呕上十年……”
郭品三大声道:
“当家的说得是,我他奶奶早就不耐烦,准备拿他们其中的一个开刀啦,却不知当家的相中了哪一人?”
瞧向君不悔,乔少坤生硬的道卜
“我看这小子挺合适,他嘴硬,只不知身架骨够不够硬?”
郭品三狞笑起来:
“当家的,我要一刀剁不下他的狗脑袋,便算你们家狗生养的!”
说着话,他的鱼鳞紫金刀倏然自背后翻现,金黄色的光芒流闪如波,锋利的刀口微微掣颤,端的是一副待要下手砍人头的架势。
于是,管瑶仙萧索的开了口:
“犯不着来这一套,你们不是要银子吗?给你们银子也就是了……”
郭品三大吼:
“却是拿来!”
管瑶仙的一双凤眼水盈盈的横向古文全,用极其肯定的语气道:
“好吧,姓古的,你既然坐实了我们,我们也只有认了,你挡在君不悔与我中间,愣要拆散我们的姻缘,你是起的什么念,安着什么心,以为我看不出来?”
原来是胡诌瞎撰的情由,古文全再也料不到管瑶仙竟缕着顺了上来,而形态认真,言语塌实,活脱真有这码子事一样,他不禁大为慎戒,异常小心的道:
“此情此景之下,还提这些作什么?人家要的是银子,不是要你重表过往今来--”
管瑶仙冷冷的道:
“这就要说到那笔银子,古文全,你是在多久以前将银子交给君不侮的?你可不要忘记,银子从‘十三人狼’那儿转到你手中,至少已有四个多月了!”
搞不清楚管瑶仙是在弄什么玄虚,但古文全却知道绝对不是好意,那或者是一个圈套,或者是一个话结,却用诱导式的谈话来引他入彀,狠狠的,他暗中警告自己,万万不能中计翻船,否则就大事不妙了。
管瑶仙提高了声调:
“说话呀,古文全,你只告诉大家,这笔银子你什么时候交给君不悔的?”
咽着唾沫,古文全力持镇静的道:
“大约,呕,有三个月了吧。”
管瑶仙打蛇随棍上,神色严肃凝重:
“不错,亏你还记得你是三个月之前就把这笔银子交给他了,古文全,我早就明白你的私心,知晓你强欲破坏我与君不悔结合的恶计,所以我亦事先做了安排,那笔钱,我已从君不悔手里要了过来,替他--也是替我们购置了三百亩良亩,外加一幢合院的庄屋,现银子已用尽,如今是一文不存了!”
君不悔总算开了窍,福至心灵的跟着道:
“是呀,银子都购置了田产,哪还有剩?古老大你与我相约在此,乃是让我引你前去看田分地,怎又逼着我把银子交出来,前些日子吕姑娘代买田产的事,我也暗里知会过你啦……”
大脑袋上冒出冷汗,古文全胖脸透赤,蹦跳如雷:
“住口!你两个在混扯些什么?哪一个叫你买田置产,哪一个又要同你们分田分地?一派狂言虚语,简直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乔少坤目睹此情,更不禁又怒又恼又满心疑惑,他重重一哼,厉烈的道:
“你们两边是在搞什么鬼;一会是银子,一会是田产,一会又变化庄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看你们通通不想活了!”
管瑶仙平静的道:
“意思很简单,乔大当家,就是说现银子没有了,现银换成了三百亩田,一幢庄舍。”
君不悔又笑嘻嘻的接道:
“银子是古老大亲手交给我的,嘱咐我去购田置产,他原意是不叫吕家姑娘知道这桩事,但偏生吕家姑娘晓得了,硬要我把钱交给她去支配,但也没有买别的,仍然是买的田产,唯一的差别是田产都过继在吕家姑娘名下,我曾悄悄把这情形向古老大私下禀报,所以他一头恼火,今番约了我来,就待逼迫我将田地房契转还给他……”
两眼瞪得宛似喷火,乔少坤咆哮着:
“这都是实情?”
君不悔信口开河,却像入了门,上了道,回答得十分流利:
“句句不假,古老大眼下对当家的难以交待,又舍不得把田产让出,这才嫁祸于我,吕家姑娘是看不过去了,干脆全盘托出,要落空,大家都落空,谁也别想沾着!”
乔少坤粗声道:
“田产买在哪里?”
管瑶仙迅速的道:
“南边稻香村,村尾那幢砖砌四合院房舍与紧邻着的三顷地就是!”
乔少坤吸了口气:
“房地契何在?”
管瑶仙轻轻的道:
“都放在那边屋里,只要大当家随我们前去,便可完全点交予大当家,哦们看穿看透了,这种非份之财,也实是取他不得!”
此时,古文全业已急得差点尿湿裤裆,他焦切的直嚷嚷:
“纯系子虚乌有,一派胡言,大当家,你万万不要听信他们的谎话,这两个人是在哄骗你啊……”
管瑶仙相当沉稳的道:
“古文全,你自己说的,把三万两银子交给了君不悔,君不悔既不曾远走高飞,亦没有逃避藏匿,今天更来此地与你相见,如果他想坑你吃你,你还会遇得着他?当然他是对你有承担才来的,否则,偌大一笔银子他能独自生啃了不成?”
连连点头,君不悔道:
“吕家姑娘说得是,古老大,我早就想通了,该你的便是你的,我和吕家姑娘不作兴横加侵占……”
乔少坤突然嘶哑的吼叫:
“什么他的你的?谁的都不是,完全是我的!正主儿尚未说话,你们就开始坐地分起赃来?你们要能分我的,我又去分哪一个王八蛋的?”
管瑶仙从容的道:
“我们不分你的,大当家,我们要还给你,还不出现银没关系,田地房产也是一样!”
古文全身上出汗,背脊梁却一直泛冷,他搓着双手,期期艾艾的道:
“大当家,这两个人……咂,怕是在耍名堂,大当家,只恐其中有诈……”
乔少坤竭力抑止着自己那股冲头的火气,徐徐的道:
“我累了,也烦了,玩假使诈都不要紧,我们且去看看那些田产,点收契据,要是没有花样,你们几个死活全顺当点,设诺再出纰漏,我要不剥下你们四张人皮,你们就朝我祖坟上撒尿!”
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僵笑,古文全的脸色已透了青:
“可是……大当家,他们所说--”
一挥手,乔少坤猛叱:
“闭嘴,你要再敢多讲一句话,我现在就先拔你的舌头,敲掉你每一颗狗牙!”
有些目眩神迷,晕头胀脑的郭品三也忍不住嘀咕起来:
“这是怎么一笔烂帐、又算那一码事?各说各话,东扯西拉,从南天门纠缠到十八层地狱,若继续混扯下去,我不疯也要疯了!”
乔少坤双眉紧皱,烦躁的吆喝:
“品三,交待下去,我们这就上路押着这四个东西到那……到那……”
管瑶仙伶俐的接上口:
“稻香村。”
瞪了管瑶仙一眼,乔少坤悻悻的道:
“我们去稻香付!”
于是,郭品三匆匆出了庙门,向他的兄弟们一叠声发话传令,管瑶仙趁这个空档,抛了个眼色给君不悔,君不悔会意的微微点头,再望望古文全与颜灏,两位仁兄正苦着脸愣呵呵的站那儿,模样活脱一对去了盖的龟孙。
浓雾已经变成薄雾,但仍是有雾,淡蒙蒙的气氲浮沉飘漾着,仿佛漫天接地的散着一层白纱。
十三个人牵着十三匹马,铁匝一样走在四周,君不悔与管瑶仙,古文全同颜灏便圈在中间,大伙踩着积雪往前赶,除了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光景沉闷又僵窒。
管瑶仙紧紧靠在君不悔身边,当她跨过一个雪洼之际,极轻极轻的吐出几个字:
“我们找机会逃……”
几乎不易察觉的颔首,君不悔悄然道:
“我晓得。”
跟在他们后面的古文全沙着嗓门开腔:
“喂,那什么稻香村还有多远路程哪?”
管瑶仙回头嫣然一笑:
“远在天边,姓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