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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推断,这应该是小孩子挖出来的地道。可是,这不是很奇怪吗?为什么会有小孩在地底下挖地道?如果说那东西的巢穴就在地道的尽头,莫不是那些小孩是被那东西捉到了,想挖地道逃跑?
抑或是,那东西……根本就是那些孩子?
脚下喀嚓一声。林淼淼觉得踩到了什么东西。一双黑洞洞的眼窝在地上骇然地盯着她……林淼淼只觉得全身一阵战粟,继而不可抑制地大叫出来:“哇啊啊——”
她吓得跳起来,差点把后面的人撞的人仰马翻。
张子朗转过身,他手持的烛光照亮了地上的惨败的骷髅头。大家顿时毛发倒竖,喉咙的声带像被剪断了,干涩而不能发出一点儿声音,张子朗脸都白了,好像意识到自己刚刚从一具骷髅骨上走过去似的。
“哇啊——好吓人啊!”
学生们面如死灰,盯着地上的尸骨不敢走过去。从死者的身形推断,应该是小孩子。这就证实了之前的推测,这接下来的地道,是小孩子挖出来的,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小孩来劳动,下面极可能还有更多的……尸骨。
“呜呜——我不下去!”戴菲菲一边抹眼泪,一边大声哭,“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下面太恐怖了,我们还是掉头回去吧。”
楚瑜话还没完,就感觉身后的斧头又挥舞起来,空气中刮出阵阵冷风,梁老师不容置疑地大喊道:“走!继续走!谁敢掉头就别怪我不客气!”
没有办法。梁老师大概疯了,惹怒他可不是个好主意。
路程继续。走了不远,地上又出现了一具尸骨。如果这是描绘旧社
会的文章,那这些事故就像是死在煤矿道里的童工。但这里显然不是煤矿,泥土是干黄的,松软的,可就算是小孩子,要挖出这样一条颇长的地道那得需要多大的决心和毅力啊。
很难想像,这些孩子当时遭遇了什么。
“妈妈!妈妈!”
好想谁在喊叫,林淼淼再度倾听到是这些似有若无的声音却又消失了,而别人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奇怪了……她带着疑问继续跟着人群走下去。
前面的烛光越来越微弱。当烛光灭掉了,人们心中油然而生一种黑色的恐惧。不过张子朗很快划起了一根火柴。火柴光比烛光还要微弱,几乎照不到走在人群最后的梁老师,但他沉重而混浊的呼吸声代表了他的存在。
火柴没有多少根,有些还发潮了,直到最后一根火柴熄灭了,他们还没走到地道的尽头。
“怎么办啊?很黑!我害怕!”
黑暗中只能依照声音辨认出那个人是谁。声音在颤抖,沮丧而恐怖的情绪就要在这条逼仄压抑的地道里爆发。
“前面不远就是出口了。”
最前面传来张子朗平静的声音。尽管前方一片漆黑,但他似乎坚信这一点。他好像曾经来过这里似的……
“你们跟在我后面。”
他说着,竟又继续往下走了。
这条地道算不上有多长,由于众人走得慢而显得漫长,黑暗中好像没有尽头。
脚下踩到类似骨头的物体,人们尽量不去想。
片刻,突然有一丝光芒穿透了令人窒息的黑暗。张子朗的身影在前面冲出了洞口。
光明招呼着人们欣喜若狂的心情,大家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了许多。
终于要逃出去了啊!
可是,不是很奇怪吗?明明是往下走的呀,怎么会逃到地面上来了?如果这里是地底,那那些光又如何解释?
林淼淼爬出去后发现,这里的确是地底。他们这群人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地坑里。光线从二十几米高的洞口覆盖下来,照亮了他们眼前恐怖的场景……
1990年──香云小学
震后余生
余震有时会把我们从梦中惊醒。
我们飞快地逃出教室,站在地底的空旷地带,松软的沙石不断沿着斜坡滑落,黑暗中那奔腾的滚动声犹如千军万马逼近我们的身边,我们拥作一团,肌肉血管神经全部因恐惧而剧烈地跳动着。
即使余震过去,我们也久久不敢回到教室。二十几号人坐在地上,抬头望着那一小片被切割的星空。月光露出半张侧脸,怜悯地俯视我们瘦小的身影。
“我们会得救吗?”
说话的伙伴声音有点儿像常健康,我咕噜地咽了咽口水,后颈仿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宝安慰大家:“放心,我们会爬上去的。”
黑暗中,那像一股暖流。
“没错,我们不会死的!”又有谁坚信不移地喊起来了,“我父母一定会来救我的!”
其他人也好似看到了希望,颓丧的情绪一扫而空。
“我父母也会来救我的!”
“我父母也是!”
“还有我父母!”
黑暗熄灭不了这群孩子的希望之光。大家围坐在一起,怀着美好的愿望入睡了。
他们甜蜜地笑了。他们也许梦见第二天早上,他们的父母正对他们笑呢。
“他们不会来吧?”等伙伴们入睡后,我才忧心忡忡地问小宝。
星光钻不进这片暗寂的漆黑,我们的脸被夜抹平了。小宝同样睡不着,他的声音从我的左脸悄悄地传来。他知道我说的“他们”指的是我们这些孩子的父母。
“唉──”他叹了一口气,满是无奈,“我也不知道。”他说,“我们最好还是别跟其他人说我们的遭遇吧。”
“嗯。知道的。”
我点了点头,又不死心地问道:“如果他们真不来,我们该怎么办?”
“到时候我们就自己爬上去。”
“可是,这么高,我们能爬上去吗?”
“不知道啊,但我们总得试试,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
地面又突然轻微晃动起来,一些沙石滚落,但伙伴们睡得很熟,没人醒过来。
经历人生最恐怖的一天,很多人都累了。散落在周围的尸体开始散发出某种难以形容的味道,通常来说尸体不会这么快发臭,但萦绕在鼻翼间的气味同样令人感到窒闷。我呼吸着这样压抑的空气,思绪仿佛漂流在一片汪洋大海中,找不到歇脚的陆地。
我慢慢地睡着了。
我记得有一部经典的港片,里面的女主角说:我猜中了开头,但没有猜中结局。
我的伙伴们也是如此,他们猜中了开头,我们的父母真的第二天就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这出乎我的意料。我也看见了我妈妈的脸。
他们就在地坑边上,探头往下望。
在那之前,我们正在埋葬尸体。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尸体发臭,另一方面是为死去的伙伴做一点儿事情。我们不能任由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惨兮兮地暴露在外。大部分伙伴已经被埋在瓦砾之下,我们把所能找到的少数尸体集中在一起,挖个大坑埋掉。
日后就算有救援到来,人们也可以吧尸体重新挖出来,送回到地面上。我不期望救援会很快到来,香云小学毕竟地处偏僻,被大家遗忘了也说不定,更何况我们掉进了二十几米的深坑里,会有人发现我们吗?
如果不能得到救援,我怀疑我们这些特殊的孩子能否在这样一个残酷的环境下生存下去。水和食物都将是困扰我们的严重问题。我们很渴了,从昨天地震之后就没有喝过一点儿水,过度的惊吓和运动也极大地消耗了我们身体内的水分。喉咙变得很干,声音沙哑起来。
透明的干涸。
而讽刺的是,地坑里却显得幽暗潮湿,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有一层雾气打湿了我的头发。我似乎还听到水滴的声音,但这里光线不足,我很难去证实我的听觉是否有误。
随着太阳在上方的移动,地坑里接收到的光线也更加充分,地坑被划分为黑暗与光明两边,教学楼隐藏在巨大的阴影里。而处在光线照射下的地坑另一边的环境也就更加容易分辨。遍布地上的乱石碎砖,陡峭的坑壁使人望而生畏,昨天余震中塌下的泥土形成了一个约六十度角的小斜坡,即使勉强爬上去也离坑边有一大段距离。
教学楼塌陷时扯断的电线线路缠绕着,自上方垂挂,如女人哀怨的乱发。有些水管断裂了,露出半截,滴着水,在角落形成一个小水洼。大家欢呼着跑过去,也不管水有多么肮脏浑浊,只要能解决大家的口渴就行。
“我们得好好保护这个水洼。”小宝喝完水后擦了擦嘴巴,对大家说。
“这些水太脏了,我们应该找个东西在下面盛着,比如说盆子罐子什么的。”
矮仔马上举起手:“我知道有个好东西。”
他跑了过去,不一会儿又跑了过来,手里多了一只红色的塑料桶──可能这桶原来是用做搞卫生的,现在成了我们装水的容器。
水的问题解决了,那么,食物呢?
当一声哀求的狗吠在身后响起,我们回头便看见一双可怜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