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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不怕啊?”
“怕!怎么不怕?可是怕也没用。反正别理它们就行了”
他乐观的说道。突然,他弯下腰,在地上捉起什么:“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虫子,样子长得多恶心。”
他的手心里,蠕动着一条黑色的毛毛虫。我从没见过这样子的虫子。实际上,我对虫子并不了解,我想这可能是一种普通的虫子吧。
“它咬人吗?”
“不会呀,要不你试试。”
他伸出手,我吓得赶紧缩开。那条可怜的虫子就从他的手中掉落在我脚边的水泥地上。我试图用脚把它移开。很不幸,它臃肿的身躯经不起我的折腾,一下子就死掉了,白色的脓液凉凉地黏黏的流淌在地面上。
我为一天死得很惨的虫子而悲伤。
不能逗留太久,我打算回去的前一分钟,小宝忽然跟我说:“三水妹,我们逃跑吧。”
“别……别开玩笑了,我们不能越过红线。”
“我才不要被老巫婆吓到呢。我要回家去!不再留在这个鬼地方!我要告诉其他小朋友的家人,让他们来把伙伴们都接回去。”
他说话时的表情很认真,绝对不是一时冲动说出来的。我知道,他计划这件事情很久了。他时刻谋划着逃出去,这里不是监狱,要逃出去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只要计算好校门打开的时间,校外公交车站的发车时间,随便一个箭步如飞的孩子都能逃出去。
可笑的是,几乎没有孩子敢逃。那条红线,不过一条红色的油漆线,但是曾校监日复一日的警告,已经赋予了他恐怖的意义。它是这所学校最可怕的禁忌,困住的不是孩子们的肉体,而是他们怯懦的灵魂。
“我明天就走!”小宝下定了决心,“三水妹,你跟我一起走吧。”
“可是,我们不能越过红线的……”
“我们能!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然后结束这样的生活!”小宝坚定地说道。
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和坚毅。于是,我坚信,他会成功地逃出去,我也会。
“好!那我们一起逃。”
越过红线,最严重的后果的落得和常健康一样的下场。
那个夜晚,我睡不着。我躺在床上盯着夜空一轮苍白的月亮。它像只女鬼,淌下大颗哀怨的清泪。很久以后,我仍记得那天夜里的月亮,以及我当时迷茫不安得心情。
第二天,白天的光明有了另一层特殊的意义。
它将是我们在香云小学读过的最后一个白天。成功与否,我们都会离开这里。不同的只是奔向幸福,或者死亡。
老天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机会。
自那辆破烂的面包车开出后,校门便没有关上。光明的道路就这样敞开着,我们仿佛能看见天堂。算准校外公交车经过的时间后——以前的公交车很守时,路上很少堵塞,这时旧式生活的优点。我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立刻跑下楼去。
我下楼之前,看见曾校监在办公室忙着。天祝我们也。
所有的有利田间似乎都在冥冥之中帮我们准备好了,我更加确信我们能逃出去。我们不像之前逃跑的小强那样,身体有残疾,我们可以跑得更快,至少能在曾校监发现并捉到我们之前搭上公交车。
我们的计划多么完美。至少在那一刻确实如此。
我顺利的下了楼,途中碰到相熟的小孩,我若无其事地和他们打招呼。当我走向小黑屋那块区域时,没有人注意到我,很多小朋友在空地上玩耍,他们在追逐一个充当皮球的铁罐。砸死长健康的那只皮球就扔在角落里,可没有再去碰它。
或者出于畏惧,或者出于对死者的尊敬。
它被一群被抛弃的孩子抛弃了。
我走到了小黑屋边。小宝看起来心急如焚,隔着窗口就大喊:“快放我出去!时间快到了!”
他至今仍被关着,不过,说来也十分可笑,小黑屋的门并没有上锁,从外面就能把门打开。我打开门后,小宝马上溜了出来。他的身上散发出小黑屋里湿腐的怪味。和蟑螂老鼠同枕共眠了一夜,他不脏才怪呢?
“走吧。”小宝拉起我的手。我们装作自然地朝空地方向走过去。
在一大群玩耍的孩子中,很难看出我们别有图谋。经过那群起铁罐的孩子时,小宝跑过去一脚把铁罐踢到校门口那边。孩子们随即一窝蜂地追了过去。
我不得不佩服小宝的聪明。
那群孩子踢着铁罐跑回到空地时,我们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得溜出了校门口。
外面的世界猛地开阔起来,田野延伸到很远的地平线,大风吹起的稻浪一波波漾向远方。空气清爽无比,我们压抑已久的抑郁仿佛被眼前田野的美景融化了。心脏幸福的跳动起来,空气里飘着一丝一丝绿色的风,像母亲的手轻轻抚摸。
“快走吧!”
小宝兴奋地拉起我,在荒僻的小路上奔跑。我们朝外面的地界跑去,一条通往市区的柏油马路逐渐展现出来。我们的心情更加激动了。我摔了一跤,膝盖破皮流血了,但我并不觉得痛。我爬起来继续跑,跑向我的幸福。
风在我们耳边迅速地往后卷去。香云小学离我们越来越远,这个黑暗的人间地狱啊。
“你们两个别想逃!哎呀——我要宰了你们!”
身后传来曾校监气急败坏的吼叫。刚才她打算到小黑屋把小宝放出来,结果发现房门大开,人早就跑掉了。于是他拔腿追出来。
她离我们有一段距离。大人总比小孩跑得快。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们心中的兴奋早已悄悄变成恐惧。我回头仿佛看见一头张牙舞爪的怪物在拼命的追赶我们,我几乎吓坏了,双腿摆动的更快。
抛出小路,我们跑向公交车站牌。正好,一辆公交车正停在那里。
我们可以再曾校监追到之前跑向公车!
可是,我们犯了一个最致命又最简单的错误——我们身上没有乘车的钱。一分钱也没有!
“喂!喂!买票!”
售货员阿姨在车门口堵住我们。
“阿姨,求求你放我们上去!”我们焦急的哀求着。
小路路口那边,曾校监已经追出来了。她此时好比一个疯狂的女人,凶神恶煞的面孔愤怒的扭曲变形,她咆哮着,扬起的双腿发出凶光。
“小兔崽子!我看你们那里跑?!”
完蛋了!他会追过来把我们抓回去的!
“快让他们上来!”
善良的司机大叔深怕那个女人对我们不利,赶紧叫售票员让我们上来,关上车门,他立即踩动油门。虽然比发车时间早了一点,但车上的乘客毫无怨言。大家同情的看着我们。就想注视着世界上最可怜的孩子。
公交车开动后,曾校监依然在后面追了一段路。
“妈的!快停车!停车”
她疯狂的大力拍打车门,可是公交车最终还是绝尘而去。我们看到那个女人气得直跺脚,远远地被公交车甩在后面,那丑恶的身影慢慢地的融入深灰的天色之中。
直到这一刻,我们才敢确信,我们逃出来了~~!!!
那种亢奋的心情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我们激动地坐在前排的座位上,掌控着方向盘的司机大叔忽然转过头来问我们:“你们是香云小学的学生吗?”
我和小宝对视了几秒。
大叔是好人,我们放心地点了点头
“可怜啊。”司机大叔感慨地说道,“香云小学里面的生活一定很苦吧?”
我们再次点了点头。
想起那段黑暗的日子,我们的眼眶便湿了。
这时路上来往的车辆很少,所以司机大叔一边开车,一边继续说着:“香云小学我听说过。竹子阿哲附近的人都知道,那是一所可怕的学校。因为它是专门收那些残疾儿童的……”司机大叔一直透过后视镜仔细观察着我们,大概我们表面上没有明显的残疾,所以他有些困惑。
他像是讲给车厢里的乘客听:“哪所学校倒不是因为那些孩子变得可怕。孩子生下来无罪嘛。那所学校里的老师经常虐待孩子……”
“司机大叔,你怎么知道哪所学校那所学校里的老师经常虐待孩子呀?你进去过吗?”有个乘客忍不住问。
“我没有进去过。不过我就是知道呀。我开这路公交车都有好几年的时间了。每天经过那所学校,经常能听到孩子的哭声。”
开始,我还不以为然,后来,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曾经替那所小学送过货,那个朋友就告诉我,那里的老师把孩子欺负的好惨。
“哦~~~~真可怜。”
乘客们深表同情,我们感觉似乎全车的人都在注视我们,就连刚才尖酸刻薄的售票员阿姨看着我们的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刹那间,我们曾以为残酷而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