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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兄弟垂着头往外走,走过他面前的时候却忍不住瞟了他一眼,目光尽是胜利的表情。
朱老实一生艰苦,也不知受过多少打击、多少折磨、多少侮辱。
他已习惯别人的侮辱,学会了默默忍受。
因为他是屠夫。
屠夫在别人的心目中,总是认为天天杀生,总有报应的一天。
可是现在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用尽金身的力气冲过去,抓住刘湖的衣襟,捶着他的胸膛,嘶喊道:“我也有十两银子,带你的姊姊来,带你妹妹来,我也要……”
刘湖冷冷的望着他,没有动,更没有还手。
朱老实的拳头打在他的胸膛上,就好像蜻蜓撼摇石柱。
两个壮丁已过来拉住朱老实的手,将他整个人悬空架了起来,他忽然感觉就像架上的猴子,终生供人侮辱和玩弄。
刘湖沉着脸道:“若不是你女儿招蜂引蝶,他们兄弟也不敢做这件事,否则他们怎么不对别人这么做,况且全扬州城的女孩子不止你女儿一个!”
他挥了挥手,厉声道:“哼!先是你老婆,后是你骚包的女儿,滚吧!少在这儿发疯。”
一阵苦水涌上朱老实的喉头,他想吐,却又吐不出。
少年走向前去,拉着他的手,淡淡道:“朱伯伯,咱们走吧!”话罢便挽着朱老实的手;临走之前,深深的望了刘湖一眼,没有人知道,少年心里想的是什么。
朱老实拿起绳子,套上了屋顶,因为他唯一的女儿也上吊了。
他恨自己没有用,恨自己不能为女儿寻求公正的报复,只有眼睁睁的望着死去的女儿。
他情愿不惜牺牲一切来保护他的女儿,但他却完全无能为力。
他在绳上打了个结,将脖子伸了进去,结束他的一生。
朱家肉铺的名声,也随着时光的流逝,被人们所遗忘。
屋子很阴暗,空气潮湿得像是在破船的底舱。
风吹不到这里。
阳光也照不到这里。
这就是少年所住的地友。
屋角有张凳子,高而坚硬,任何人坐在上面都不能,也不会觉得舒服。
少年却时常坐在这凳子上,一坐就是大半天。
这是少年在河边的大石旁,自己所搭建的一间小木屋。
少年望着屋顶。
屋顶也发了霉,看来有些像锅底的模样。
一把刀——杀猪刀,握在少年的手里,一截黑漆漆的刀鞘,插在少年的腰际上。
二年了。
整整二年了,一个人躲在此地,却只做了一件事。
拔刀、收刀,就这么单调的事,他做了二年,无论是在夏日炎炎的烈阳里,亦是冰雪纷飞的严寒中,他不断的做着。
做着一件相同的事——拔刀、收刀。门外传来阵阵的脚步声,少年轻轻的推开门细目一望,三丈外的巨石上,站着一个抢眼的女人——小玉。
二年不见,她益发成熟了不少。
前面有流水声,她茫然的走过去。
静静的河水,在夜色中看来如一条灰白的绞索,无情的扼断了大地的寂静。
“
她坐下。
她看着淡淡的烟雾从河面上升起,看来那么温柔、那么美丽。
但是雾很快就会消失。
“我只要纵身一跃,跃人雾里、我的烦恼和痛苦岂非也很快的随着这烟雾消失?”
她忽然有了冲动,几乎想不顾一切的跳下去。
就在此时,她仿佛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你是不是想死?”
声音飘渺而遥远,就仿佛是黑夜中的幽灵在试探她的秘密。
她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她猝然回头,就看到了那双眼睛,同时明亮的眼睛,同样在冷漠中蕴含着火一般的势情。
在这一刹那间,她几乎要将他当作二年前那沉默少年人——那突然失踪的少年。
只不过他仿佛比以前更成熟、更忧郁,此刻冷漠的嘴角却带着丝丝的笑意。
她凝视着他,道:“你没有死?”
少年嘴角笑纹更深,道:“一个人若连活都没有活过怎么能死?因为我没有活过,所以我还不能死。”
“怎么可能?”她疑道:“朱家肉铺一夕之间化为灰烬,没有人生还,你是怎么活的呢?”
少年答道:“火是我放的,所以我生还。”
“这两年你就一直住在这里?”她比了比那间小木屋。
少年点点头,并未答话。
她又道:“能带我参观参观吗?”
男人的屋子,似乎走到哪里都是一样,各种怪异的味道传入小玉的鼻息,然而她却毫不在意。
一张坚硬的高板凳、一张坚硬的石板床,还有一地的空酒坛,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小玉落落大方的坐在石床上,微笑道:“我只知道别人都叫你小伙子,能告诉我你的姓吗?”
少年面露疑色,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根本没有名字。
想了许久,少年才开口道:“我姓宋,名一刀。”
“宋一刀?好奇怪的名字。”小玉嫣然道:“谁取的?”
“我……”宋一刀接口道:“我自己取的,因为我只会一刀。”
小玉娇道:“不管你最宋一刀或是杀千刀也罢,我叫小玉。”
“坐厂这么久,怎么也不招待我呢?”小玉俏皮道。
宋一刀面露难色,呐呐道:“我……除了酒,还是酒,没啥好招待的,若你想喝水,我去河里挑。”
“那好呀!”小玉赞声道:“有酒最好,咱们就喝酒。”小玉才喝了第一口,就深攒眉头,因为这这酒辛辣得根本难以下喉,她“咕噜噜”的又灌了两大口,自语道:“第一口酒总是比较难喝,第二口就不同了。”
宋一刀何尝不知道她的意思,歉声道:“对不起,我只喝得起这种酒,希望你别介意。”
小玉安慰道:“这也没什么,其实酒喝多了还不是一样,喝了就吐,吐了就醉,然后躺下去好好睡一觉,什么烦恼都可以暂时抛开。”
宋一刀接口道:“酒醒了,烦恼、痛苦依旧还是在。”
小玉喃喃道:“是的,酒醒了烦恼还是在。”
一股似有似无的雾气充满她的眼眸,她凝视着他,道:“我只想死,可是我现在却不想死了。”
宋一刀沉默着,缓缓道:“想死与会死是两回事。”
“两回事?”小玉道“、宋一月又道:”很多人都想死,却有很多人都没有死,所以,真正想死的人本就是谁都救不了的。“
小玉嫣然笑道:“真想不到今天晚上还能笑得出来,而且是发自内心的笑。”
宋一刀道:“你喜欢笑?”
小玉道:“喜不喜欢笑,和笑不笑得出来也是两回事。”
宋一刀道:“你看到我才笑的?”
“嗯!”
宋一刀道:“你认为我这人很滑稽?”
小玉微笑道:“不是很滑稽,是有趣。”
宋一刀问道:“那么,你为什么不喝酒?”
小玉眨眨眼道:“谁说我不喝!”
酒不好,很烂。
如此深夜,已找不到好酒,也没有好酒可以找。
宋一刀举起酒坛,道:“我不喜欢敬别人的酒,而且更不喜欢别人喝得比我少。”
小玉微微笑道:“喝酒的人都有这个毛病,总希望别人喝醉,就算他自己想醉,也希望别人先醉。”
宋一刀疑道:“你对喝酒的人好像了解很多?”
小玉道:“因为我也是其中之一。”
宋一刀突然发现自己心里也有同样的感觉,他觉得在小玉面前可以说出自己的心事,觉得在她面前可以无拘无束的畅所欲言。
为什么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
一阵沉默之后,她只笑了笑,道:“你的毛病是话说得太多,酒喝得太少。”
宋一刀道:“我在等你,因为我已经干坛了。”
小玉讶道:“你要我喝得跟你一样多?”
宋一刀道:“嗯!”
小玉道:“你想灌醉我,如果你想,那么我警告你,要灌醉我并不容易!”
她忽然站起身往外走。
宋一刀道:“你要走?”
小玉道:“我早该走了。”
这人忽然变了,变得既冷酷又无情、残忍。
谁也猜不透怎么变的?女人的心事本就没有人能了解。
宋一刀的心仿佛有些刺痛,他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她走。
谁知小玉突然回过头,道:“你就这样让我走?”
宋一刀讶道:“我还能怎么样?”
小玉又道:“你不想留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