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咧开大嘴,邢四娘得意又傲然的笑了,声如狼嗥:“他娘的,真叫绣花枕头,外面看着挺光鲜,里头却是一包草,我还道有什么大不了呢,今番一试,竟恁的个稀松平常法!”
宫笠默然不响。
邢四娘又大马金刀的道:“刚才我还在嘀咕,生怕要费一番手脚才收拾得了你,现在看看,倒是我太过庸人自扰了,就不敢说手到擒来吧,也没有什么难处,看样子,这头功是包由我领了!”
冷峭的,宫笠道:“如意算盘不要打得太早,邢四娘,你只是在自说自话,在流露你那可笑的幼稚与可悲的幻想,真是愚蠢。”
邢四娘狞笑道:“你是在替自己壮胆罢了,你心里比我还有数……”
接在她这“数”字的音韵里,左手钢叉蓦然前挺,却又倏而幻成一蓬尖锐的线同点飞刺向宫笠胸腹,几乎不分先后,她的右手叉便在神鬼莫测的由斜刺里暴射宫笠咽喉。
邢四娘做梦也不会想到,一条长鞭握在人的手里,竟会发生这样不可思议的神奇妙用——只见宫笠的“大旋龙”从软软的形态里蓦然跳弹,只以鞭梢两三尺的部位向身前跳弹,快速得宛如洒出一片重叠的急雨,而鞭梢跳弹的部位却又是坚硬笔直的,更似洒出一片重叠的棍棒,其准至极的于一刹间便封死了她左手叉的攻击,简直看不出宫笠运鞭的过程,那条鞭暴飞斜射,像在同一时刻,抖成一条长虹般点撞上邢四娘飞刺的右手叉上,鞭原是软的,这时居然发出“当”的一响,邢四娘的右手叉,就宛如被什么无形的铁作钢棒捣上,猛的歪斜激荡,又柄连在邢四娘手腕上的那条细铁链,更将她带得往斜大大的一个踉跄!
“阔蛇口剑”便在此时横闪,邢四娘只觉得自己背脊上一凉,跟着,便是一股火热的炙痛,眼角余光,正瞥及一股赤红溅起。
怪号一声,邢四娘没命的窜扑出去,伸手朝背上一抹,腥赤赤,红黏黏的一手鲜!
宫笠并没有追杀,他依然是以出手前的姿势站在原来的地方。
倒吸了一口冷气,邢四娘不止是心惊胆颤,几乎连舌头也僵硬得转不过弯了。
哈哈大笑着,掠阵的凌濮嘲弄道:“恶婆子,老夜叉,这个‘头功’可不好领啊,现在,你觉得如何?要收拾我们头儿,难是不难呢?”
邢四娘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感到手脚发软,小腹松垮,一口气竟不易提住,她知道,自己是真个害怕了…
宫笠低沉的道:“邢四娘,这才只是开始,让我们再接续下去,一场好戏,是不作兴只唱了一半的。”
邢四娘唇干舌燥,喉头里就似掖进了一把沙,她憋着气,暗哑的道:“你……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赶尽杀绝的勾当可不是正道江湖人该干的……”
宫笠道:“我们不是‘正道’江湖人,而你们各位更不是,所以,我们便不谈‘正道’江湖人所该注重的事,我们只论我们彼此间的恩怨。”
咽了口唾液,邢四娘惶恐的道:“谈到恩怨,我们实际上哪来的恩怨啊?根本就素昧生平,河井水互不相犯……”冷森的一笑,宫笠道:“恩是没有,怨却深了。”
呆了呆,邢四娘满头冷汗:“这…怎的我却一点也不知道?”
宫笠缓缓的道:“远处的仇恨是隐伏的,且不去说它,眼前,你们恃强欺人,聚众进犯‘玉鼎山庄’,就是挑衅启端,执意同我们过不去,邢四娘,这不是怨隙又是什么?”
邢四娘急道:“我们不知道你与‘王鼎山庄’黄恕言有关系呀,更不晓得有你这么一位人王在撑着黄恕言的腰杆子……”
冷冷的,宫笠道:“这桩事并不最重要,最重要的是那个远因。”
邢四娘迷惘又忐忑的道:“什么……呃,远因?”
官笠暴烈的道:“那是一桩血淋淋的惨事,一件毫无人性的谋杀,一群畜生禽兽的集体暴行,贪婪、无耻、凶恶、卑鄙、龌龊,这些,便组成了那仇恨,不共戴天的仇恨!”
心里发麻,肌肤起栗,邢四娘又是恐惧,又是莫名其妙地道:“皇天……请你说明白点…我可是真不明白,真不晓得是怎么回子事……”
宫笠生硬的道:“如果你能活着,你便会知道,如果你此番劫数难逃,阴遭地府中,阎罗王也会翻出这笔帐来同你给算清楚!”
邢四娘惊悸的大叫道:“这是什么话?什么熊话?今天之前,我连认也不认识你,又何曾与你结过什么仇,生过什么怨!我他娘的是被冤枉了哇,朋友,好朋友,你可要明察秋毫,别叫人家欺蒙你,你做了孙头不说,我也跟着受牵连…”
宫笠道:“你这样以为?”
连连点头,邢四娘急得喘了起来:“可不是!朋友,我在外头闯混了这些年,虽是为人方正,行事磊落,但也不敢讲不得罪人,因此有什么仇家对头在背地里挑拨中伤,栽诬嫁祸也不是不可能,你想想,我们彼此在今天之前见也没见过,我就是想得罪你也找不着门路呀,这岂非明摆明显的是有人在叫我背黑锅?”
摇摇头,宫笠道:“你没有背黑锅,也没有人栽诬你,邢四娘,只是你作恶多端,不胜枚举,连你自己也想不起是哪桩事罢了。”
邢四娘大叫道:“这是存心和我过不去啊,你认定了要找我的麻烦?”
凌濮接上口道:“找你麻烦!你想得太轻松了,你这条老命若不交出来,今天是万万不会容你过关的!”
面孔歪曲了一下,邢四娘软塌塌的道:“杀人不过头点地,眼下我也受了伤,跟斗也栽了,更向你们弯了腰,是好是歹,你们总得包涵点,不能赶尽杀绝呀…”
宫笠平淡的道。“如果我们败了,邢四娘。你也一样会不考虑的!”
连呼冤枉,邢四娘指天盟誓:“打一开头,我就没安着心要取你们的性命,我只是想挫挫你们锐气,给你们略施薄惩而已,我要是有一星半点的恶毒念头,就叫我天打雷劈,腰闪腿扭,不得好死——”
宫笠木然一笑道:“你心里实际上是个什么想法,我们彼此全明白,邢四娘,在矫情做作上,你的本事还不到家,差得太远了。”
咬咬牙,邢四娘鼓着勇气道:“你们简直欺人太甚——你们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宫笠道:“我不能预料,这要在结束之后才知道,但是,有一点却是无庸置疑的,你今天必然不会完整无缺——或者死亡,或者挂彩!”
全身又在冒汗,邢四娘却觉得冷飕飕的,她惊怒的叫:“我已经挂了彩。啦,难道说这还不算!”
摇摇头,宫笠道:“这不是讨价还价的事,更不是你认为该如何使如何,邢四娘,这要由我来决定!”
邢四娘吸着气道:“你愣是要双手染血才肯罢休啊?”
宫笠漠然道:“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正是干这一行的,而你也是,只不过你我之间却有一点不同之处——我有骨气,勇于杀人也不怕被杀,你没有骨气,勇于杀人却惧于被杀,邢四娘,人家的命并非你想像中的不值钱,你的命,也并不似你想像中的那样珍贵,你杀人,就早该防着自己也有这一天!”
邢四娘独目中的光芒逐渐转变成凶残,转变为激烈,好像她那股埋藏在体内深处的原始兽性又开始发作了,形态中透露着狂悍的疯癫野蛮意味,更有些空洞的迷惘表情,看上去,相当骇人。
凌濮大叫:“头儿留心,这婆娘又要使蛮了——”
宫笠冷沉的道:“候之久矣。”
就在邢四娘刚待不顾一切的再度扑击的一瞬间,“玉鼎山庄”之内,一条人影飞掠而出,那人夺掠得如此快速,如此急迫,形色上的意韵,业已透露着那等的焦灼狼狈法了。
不错,来人的确是既狼狈,又仓皇的,在最后奔近的这一段距离里,他竟连打了好几个踉跄,几乎倒跌于地——那人的牛角头盔早丢掉了,露出童山濯濯的一颗光脑袋,浑身血迹,脸颊上更翻裂开一道血口,隔着还有丈多远,他朝着邢四娘就像见到救星一样大叫:“四娘……四娘啊,大事不好了,你赶紧回援里头——”
在突然一怔忡之后,邢四娘紧跟着打了个哆嗦,她那张黑脸上又是泛红,又是涌青,说不出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来人犹不知道,他们心目中许为大援的邢四娘,在这边跟斗栽得比他们更大!
尴尬加上窘迫,惊恐又加上震动,邢四娘咬着牙叱骂:“狗娘养的索朝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