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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笠的心情有些沉重,也有些紧促,直到如今,他还不能肯定自己答允帮助黄恕言的这件事,是不是做得正确。
在“玉鼎山庄”的庄后,有一处少有人迹的所在,那是由一片竹林,一条小溪,几块奇雅山石组成的地方,很幽静,也很隐密,居高临下,烟笼阡陌或是远水近树,尽收眼底。
宫笠便独自坐在一块临溪的平石之上;来到“玉鼎山庄”,业已是第三天了,三天来,情况是一片平静,就有如一泓池水,体说波涛,连一圈涟漪也没有,他所等待的风雨并未涌合,在这种十分单调的等待中,反而更觉得无所事事的落寞了。
他在黄恕言与段威的苦苦要求下,终于答应了对他们伸出援手,其中的原因,有一份先天性仁侠尚义的精神所引使,也带着那么一抹悲悯和同情,当然,黄恕言的坦诚与处境的危殆也令他不忍撒手不过,最重要的,他自己也正须借着这个机会查清他老友贺苍的冤死之谜。
黄恕言这个人,宫笠在经过这几天的细密观察之后,发觉这位“玉鼎山庄”的庄主个性同内涵都非常微妙,他很贪婪,但却不掩饰他的贪婪,也可以将他的“贪婪”加以限度化,他曾有过名望,亦注重颜面,可是,他却不讳言内心的忧虑与恐惧,他是个有仁慈心的人,而他却也懂得运用计谋图利于自己——计谋是阴毒又多少有些龌龊的;他表面堂皇,为人行事也堪称公允,但有些作风,却又迫近卑鄙和自私,总之,他是一个好与坏,正同邪揉合和起来的人,他的个性有着矛盾,矛盾又反映他本质上的善恶泛隐,似这一类不好不坏,亦好亦坏的人,宫笠的确是见得不多。
但是,他结果总留下来了。
他在等待,很无聊,很枯燥,又很烦闷的在等待。
今天,他一大早就来到了这里,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散散心,透透气。
凌濮没跟着一起,但宫笠已交待过他自己去的地方。
爱静的人,往往能在无意间寻到静的环境——配合个人喜好的环境。
这里很静,空气也很鲜洁。
宫笠坐在石块上,目光凝视着往下流去的溪水,溪水很清澈,映出他的倒影,而倒影在波动,就好似他这时的心绪却并不平静。
他想得很多,但思潮却乱。
一些过往的、湮远的,或近前的、不久的回忆,有些模糊,有些却清晰,可是,不论模糊或是清晰,都难得有个连贯的画面,偶而一现,只忆及部份,便又紊乱成一团了,像无数根蛛丝咬合着,难得理出个头绪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阵细碎的、轻悄的脚步声打扰了他的沉思。
没有回头查视,他已知道来的人是个女子,只有一位。
脚步声很轻细,但却活跃畅快,这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宫笠仍然凝视着流水悠悠,他不曾有过任何反应,恍同不觉——他讨厌在一人独处的时候有第二者闯入他暇思的天地之中。
半晌——一个清脆却柔美的声音传自他的身后道:“不转过脸来看看我?宫大侠!”
缓缓的,宫笠转回脸去注祝那说话的女子——眼前像突然迸发着一片炫耀的光辉,就站在六步之外的那位少女,竟是如此俏丽的一位佳人,美得清逸,美得脱俗,美得有一股飘然不似凡尘所属的灵透之气。
她穿着一袭雪白的绸质衣裙,瀑布似的浓黑青丝披于双肩,齐额以一条寸许宽大白丝带勒住;混身上下鲜洁明爽,点尘不染,看上去白净极了,也柔婉极了。
现在,她正以那双水渍渍的丹凤眼儿含笑睇视着宫笠。
非常礼貌的站立起来,宫笠沉稳的道:“姑娘想必是黄庄主的千金了?”
轻轻点头,那位美丽如画中人的少女道:“我是黄媚。”
宫笠静静的道:“人如其名,果然风华绝代,妩媚无比。”
黄媚嫣然一笑,道:“你见了我,似乎并没有什么惊讶或是怔愕的神情,就算你在说话,语气也好平静;宫大侠,你修心养性的功夫的确高人一筹!”
宫笠笑道:“见到了你,就必须要惊讶或任愕么?”
抿抿唇,黄媚道:“宫大侠,我老实说,极少极少有人能在初次和我见面的那一刹里把持得如你这般稳定——他们有的惊奇,有的呆愣,有的张口结舌,有的失魂落魄,奇形怪状,不一而足,但却不似你这样,似乎无动于衷。”
宫笠安详的道:“你的确很美,黄姑娘,你的美已超出我预料中的太多了,我不否认我也感到惊讶与意外,但却不至于到你所形容一般人那样的程度;我欣赏世间一切美的事物,可是,我不受蛊惑更不沉迷,仅是欣赏而已,因为超然物外,便无所欲求,这样,自然刚毅不屈,心不二念了。”
黄媚娇柔的道:“宫大侠,你真是位方正不苟的豪士。”
宫笠道:“不敢,这叫定力。”
黄媚浅笑如花:“定力?”
宫笠清悦的道:“不错,在这上面修为的深浅,足以影响一个人名誉的清浊或生命的长短,我希望活着做个站得直的人,就必须在定力上下功夫。”
凝视着宫笠好一会,黄媚的眸瞳中神色复杂,半晌,她幽幽一叹,形态之间,已完全迥异于方才那种近乎佻达的逗俏,美艳的面庞上,浮漾着的是一片深沉的抑郁与化不开的愁怅道:“爹告诉我,说你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堂皇的大丈夫,现在看来,你确然是的。”
宫笠道:“令尊大客气,他素来习惯于谬奖我。”
黄媚望着宫笠,轻轻的道:“宫大侠,有几句不知轻重的话,我想请问——一或者很不得体,但我必须要问过之后才能定心,因为,这涉及我的自信与自尊…”
十分谨慎的,宫笠道:“请说。”
略一犹豫,黄媚垂下视线道:“在此时来说,你后悔了没有。”
微微一怔,宫笠迷惑的道:“后悔?黄姑娘,我还不大明白你指的是哪一方面?哪一桩事?”
脸色蒙起一抹淡赧,黄媚的声音更为悄细道:“我!”
我是指…你拒绝‘招亲’的这件事!”
宫笠沉默了一会,表情很古怪,他道:“必须要后悔么?”
黄媚飞快的看了他一眼,低怯怯的道:“宫大侠!在你见到我之后,你不认为你拒婚拒得太早了点?我是说,我应该配得上你!曾有许多人,不,从来没有人能令我满意!”
这不仅是“自信”与“自尊”的问题,黄媚的话里,更隐约透露了她的“自负”,对于她本身容貌及姿色的“自负”,而确然,她是应该自负的,她充分的具有自负的条件,但是,宫笠在答复上却觉得有些困难。
后悔么?当然不,可是,下意识中却又有那么一点怨艾;一个人尽管不想占有某一样美的事物,但弃得太快,也何尝不是一桩孟浪的事?
宫笠微笑道:“你实在很美,黄姑娘,美得出人意料;如果在另一个环境或另一个际遇中,我恐怕真会后悔凭白失去这个福份,不过,眼前我总算心安理得,因为我原不是为参加这场‘比武招亲’来的,本来不打算得到的东西,一旦失去,便不该有太多的惋惜,纵然那样东西是如此的美好……”
黄媚的神情平缓了许多,她柔柔的道:“宫大侠,你是说明,你并不鄙夷我,轻视我,或者看不上我?”
宫笠道:“当然不。”
黄媚眉头舒展,形容清朗的道:“我一直在想,宫大侠,设若我们在这件事以前先见过面,可能后果便会有些不同了,你认为对不?”
宫笠颔首道:“非常可能。”
黄媚妩媚的一笑,道:“宫大侠,说真的,我一向看不上别人,如果自己竟也被别人看不上,我这一生都会耿耿于心,永远觉得是一桩羞辱……”
宫笠正色道:“黄姑娘,话不能这么说,男女之间的情感或缘份,并非完全筑于外在的姿容上,姿容只是一部份条件而已,却非是绝对的因素;这其中,尚有许多许多的原由,譬喻兴趣的投合,相处的融洽,了解的深浅,品德的完缺,内在的含蕴,环境的变幻特殊的机缘等等……你大约很少看到足堪匹配的郎才女貌撮合在一起的却并不太多,而丑男丑女,也不一定就在情场上竞争不过他们俊俏的对手;黄姑娘,你很美,但我希望你能有更美的内涵,如此,则齐全了……”
黄媚沉思了片刻,十分平静的道:“宫大侠,你说的话很有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