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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小青道:“是的!我一直想积满了这个数目,把自己拔出火坑,可是一个清倌人生意既淡,花费又大,收入更少,好容易积了一点,又被哥哥拿去了……”
尤二混道:“这个混球,你不该给他的!”
裘小青垂泪道:“怎么样他总是我的亲手足,何况他也不是不疼我,钱是他赌输的,但他赌钱的目的也是想赢一笔钱把我赎出来,他既没有别的嗜好,要钱也没别的用处,生性又直,不愿欠人的债,我怎么能不给他呢!”
铁铮道:“青姑娘,你这是害了他,赌这桩事最陷人,只有越陷越深!”
“我知道,但是只有这个方法才能使他有希望活下去,他是个很烈性的人,为了把我押了还债,他差点没抹脖子自杀,他的心愿就是要我出来,我明知道他的方法不对,也只好由他,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那种细打精算的人。”
铁铮低头不语,裘小青又道:“在这儿我认识了一个读书人,在一家大宅院里当西席先生,是我们南京同乡,父母在家里开家小铺子,这年轻人跟我很投机,他家里也不嫌弃我,慢慢在攒钱,准备替我赎身,已经攒下四百两了,他再拿到今年的束修,就可以来迎娶了!”
铁铮道:“这是你一个好归宿!”
裘小青一叹道:“是的,所以我不能害人家!”
“这话怎么说?”
“马行空把他也约来了,说是梳拢,其实是约他共谋一醉,然后慷慨赠金,帮助我们团圆,那个小伙子还不知道,十分感激,口口声声说马行空是义士!”
“马行空可是拿他来要胁你?”
“是的!不止是他一个人,而且还有他一家,您想我能不答应吗?”
铁铮怔然道:“这家伙是什么意思?”
裘小青道:“马行空知道您会找来的,他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我不动声色,把您邀了去,敬您一杯酒!”
铁铮笑道:“这倒是奇闻,一杯酒能制得了我吗?”
裘小青道:“制得了的,那是杯毒酒,我已经给他暍下去,现在人就躺在我后房,七孔流血死了!”
铁铮几乎跳了起来道:“什么!你把他毒死了!”
裘小青沉稳地道:“是的!他给我一颗药,叫我化在酒里敬您,还教了我一套话,拖那个小伙子作为见证,说一定能骗得过您的!”
铁铮道:“他要你说什么?”
裘小青道:“他要我说今天为我赎身的是那个小伙子,置酒庆贺,向院里的姐妹告别,明天就用花轿接我回家,您是侠义中人,一定会为我有归宿而高兴,也不会把哥哥的死讯告诉我而接受这杯酒的。”
铁铮笑笑道:“不错!这家伙把我看准了,在这个情形下我是非上当不可,但是你怎么又把他毒死了呢?”
裘小青凄然苦笑道:“我从哥哥口中,已经听过铁爷许多侠义事迹,知道您是位顶天立地,济危扶困的大英雄,我绝不可能害您,可是我拒绝了,又要连累别人,那个糊涂虫还以为遇上了仗义疏财的大好人,等着明天用花轿把我接回家呢,不知道煞星照命,连他的父母都在生死关头,我没办法,只好一咬牙,把毒药放在那恶魔的酒里了。”
尤二混忍不住一竖拇指道:“好!妹子,有骨气,有魄力,我太惭愧了,自己弟兄丢了性命,却仗着你来报仇!”
裘小青黯然道:“我兄长死了,仇也报了,现在屋里还躺着个死人,被我塞在床底下,那小子醉倒了,尤大哥!您来得正好,麻烦您把那小伙子送间家去,我到衙门自首去,凌迟碎剐我都认了。”
铁铮道:“没有的事,我们来了,就不会让你受委屈,这事情没别人知道吧?”
裘小青抹了眼泪道:“没有!我在这儿挂的末牌,屋里连个丫头都没有,来了客人都是我自己招呼!”
铁铮笑道:“这就好,死人交给我们带走,你还是照常在屋里陪你的新郎官,明天让人家用花轿抬着,规规矩矩做人家的媳妇儿去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裘小青道:“那怎么行,我兄长今天才咽气……”
铁铮道:“你替他报了仇,就算对得起他了,别的你就甭管了,如果一张扬开来,马行空还有同党,恐怕还会找你麻烦,现在我们到你屋里去看看!”
裘小青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带着他们,来到后面的偏屋里,那是一明一暗两间屋子,前面是会客的地方,较为宽敞,摆了一桌酒菜,只吃了一半,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后生,穿着新衣,醉趴在桌子上,倒是生得顿为清秀。
屋子靠边的条案上点了一对大红烛,算是屋子里唯一的喜气,铁铮看了一下问道:“那一个杯子是有毒?” ·
裘小青指着右侧的一个杯子道:“就是这一个!”
铁铮拿起来,见杯中还有小半杯残酒,倒了一点在手背上闻了一闻道:“这酒不像有毒的样子!”
裘小青道:“他喝下毒酒后,我又敬了他几杯,毒酒都冲淡了,可能闻不出来了!”
铁铮点头道:“这就是了,我们到后面去吧!”
里面是卧房,很狭窄,除了一张床外,加上一口衣柜,已经没有多少空间了,床头用三尺宽的布帘拉着,帘后就是放净桶的地方,看来裘小青的确很不得意!
尤二混弯腰从床下拉出一具尸体来,是个胖胖的中年人,鼻子与口耳中还在溢着黑血,眼睛圆睁,样子很怕人。
铁铮看得很仔细,把尸体反覆检查了一下子道:“不错!是被断肠藿毒死的,一滴穿肠,尤二!这家伙是马行空?”
尤二混道:“是的,我见过几次!”
铁铮取了一叠净纸,把尸体脸上的血迹擦乾净,才站起身来道:“尤二!把酒壶里的酒洒在他身上,弄成酒醉的样子扶他出去!”
尤二混道:“铁爷,这家伙的身子都僵了怎么个扶法?”
铁铮想想道:“我们两个把他架出去吧!青姑娘,那个小伙子姓什么,家住在那儿呢?”
“姓周,叫周长吉,住在帽儿胡同,离这儿两里多!”
铁铮道:“好!过一两天我到那儿看你去,老好的事你权当不知道,也别放在心上,往后好好过日子!”
他取出两张银票,塞在她手里又道:“这五百两你带过去,叫那小子好好用功,将来巴个功名!”
裘小青感动地接了过来,铁铮跟尤二混两人架起马行空,一迳出了门,把尸体塞上了车子。
走了一阵,铁铮叫住尤二混道:“二混,你随便想个法子,把尸体给安排了,专心去忙裘老好的丧事吧!我们有事要先走一步!”
尤二混道:“铁爷!您是否还要间青姑娘那儿去?”
铁铮微微一怔道:“你怎么知道的?”
尤二混苦笑道:“今儿的事太邪门了,看样子小青那丫头小简单,还能瞒得过我这个光棍!”
铁铮道:“你看出些什么破绽来了?”
尤二混道:“这姓马的怕没有两百来斤重,我从床里下拖出来都很费劲儿,凭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塞进去?”
铁铮点点头:“这是一个疑点,还有呢?”
“马行空身子早已凉了,死了最少有三个时辰,听她说起来,只是不久前的事,这是第二个疑点!”
铁铮笑道:“你的观察力越来越进步了!”
尤二混叹了口气道:“本来我是不会疑心的,但是我见到了那个喝醉的小子,心里就动疑了,那王八蛋就是下午在天桥给一块金子的人!”
铁铮目光一亮道:“你没有看错?”
“我这双眼睛照过的人,烧了灰也能认出来!”
铁铮道:“尤二!你也是的,为什么当时不说!”
尤二混叹了口气道:“我——裘老好的死,八成儿跟他妹子有牵连,您叫我怎么说得出口!”
铁铮道:“你这一隐瞒,差点没误了大事,我知道你是想自己去探一探,可是你也不想想,对方是些什么人,你不是往虎口里探脑袋?”
尤二混低下了头,玉妙容睁大眼睛道:“什么?那个小青姑娘会是天杀门的人,真叫人难以相信!”
铁铮苦笑道:“你实在太嫩,不是闯江湖的材料,我一试毒药是断肠藿,就知道不对了,那是一种穿肠剧毒,吃下去后五脏俱裂,现场至少会乱得一塌糊涂,可是房间里整整齐齐,根本不像闹过事的样子,再者断肠藿有一股药味,该渗在五加皮里喝,他们喝的是竹叶青,药一投下去就有气味,可见小青说的全是谎话!”
“那你们为什么不当场拆穿呢?”
“我们要找的是天杀门主,小青说的谎太拙劣,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