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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嬷嬷担心,可她与老祖宗再贴心也只是一个下人,她再劝再安慰,也不过是寥解愁绪,两个人说到最后,脱不开生老病死。
那样,与老祖宗的身体并无丝毫益处,桂嬷嬷担心,又没有办法。
但臻璇不一样,她能和老祖宗说的是能让老祖宗真正高兴起来的事体,能让老祖宗暂时忘记杜越娘,打起精神来盼着不久之后到来的新生命。
桂嬷嬷蹑手蹑脚退出来,吩咐了厨房准备好,又不声不响回到屋里。
不多时,厨房里送了一盅汤进来,桂嬷嬷冲臻璇使眼色。
臻璇会意,接了过来。亲自伺候老祖宗用了。
刚要撤了,外头传来脚步声,臻璇扭头看去,帘子刚打起了一半就有个小小的身子快步进来。
来人是泉响。手上还拿着几颗栗子,他走到罗汉床边上,把一颗拨好的栗子举到老祖宗嘴边,笑着道:“老祖宗。快尝尝,很甜的。”
老祖宗笑了,凑过去含在嘴里:“甜的甜的,响哥儿赶紧上来,让老祖宗抱抱。”
泉响憨笑着爬上了罗汉床,钻进老祖宗怀里,又抬眼看着臻璇,甜甜道:“二叔母也吃。”
臻璇忍俊不禁,接了一颗吃了,跟着夸道:“响哥儿的栗子真好吃。”
杨氏这时候也进来了。泉响冲她挥手:“母亲,老祖宗和二叔母都说好吃。”
杨氏浅浅笑着应了。
屋里热闹了,泉响嬉笑着说着童言趣语,老祖宗笑眯眯听着,杨氏与臻璇又不住引泉响说话。
不仅是桂嬷嬷放心了。怡翮都跟着松了一口气,在这屋子里总算能透过气来了。
杨氏只坐了小半个时辰就要回屏翠园,泉响吵着要和老祖宗一道,便把他留了下来。
臻璇送杨氏出来,杨氏悄声与臻璇道:“难为你大着肚子来伺候。”
臻璇摇头:“嫂嫂不也是担心老祖宗,才把响哥儿送来的吗?”
杨氏听了这话,抿唇笑了笑。不再多说旁的:“你进去吧,我回去了。”
臻璇颔首,看了一眼杨氏慢慢走远的身影,转身回屋。
做媳妇不易,做曾孙媳妇一样是不容易。
臻璇和杨氏做的都是本分事。
夜幕降临,夏颐卿过来接了臻璇回去。长生居里摆了饭菜。
老祖宗胃口一般,不过泉响在身边吃得高兴,她也舒心多用了几筷。
泉响吃饱了,老祖宗让奶娘带着他在院子里走走消食。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老祖宗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淡淡与桂嬷嬷道:“萃雨园里如何了?”
“在诵往生经了,伺候过杜姨娘的人都守着。”桂嬷嬷说完,见老祖宗慢吞吞点头,又道,“大奶奶和二奶奶待您是真孝顺。”
听桂嬷嬷提及杨氏和臻璇,老祖宗稍稍缓了面色,道:“我心里知道。你也是,要叫我心疼也不该让她一直站着。”
“瞒不过老祖宗。”桂嬷嬷面有愧色。
老祖宗斜斜扫了桂嬷嬷一眼,哼了一声:“精!”
老祖宗年纪大,久跪不得,之前已经念了许久,臻璇来的时候也是差不多该起来了。桂嬷嬷算得明白,知道臻璇不用久站,这才没有出声。
停足了七日灵,在入腊月前,杜越娘的棺木被抬了出去。
萃雨园里的白绸都撤了,紫媛站在那儿好久,最后蹲下了身,抱膝哭了。
常嬷嬷抬手扶了扶耳鬓的白花,走到紫媛边上,道:“姑娘,等哭完了洗把脸,该回去了。”
紫媛咽呜着没动。
常嬷嬷叹了一口气,回了屋子里梳洗更衣,这一身孝服不能穿回天一院,她换了身素净青灰,去了白花,坐在椅子上愣神。
她是替杜越娘守了孝的,即便是回去了天一院,在臻璇出月子之前,她都只能留在杜越娘从前住的小院里,不能在院子里做事伺候。
等到那之后呢?
紫媛一个丫鬟还好说些,天一院里本来就缺了一个一等、一个二等,即使一等的位子够不着,做个二等还是可以的。
可她一个年纪半大不小的婆子呢?
这一年来,虽然进屋里见臻璇的机会不多,常嬷嬷每一次也努力做好事情,为的就是有个好的奔头。她曾经婉转探过执棋口风,但执棋精明,把话题岔开了,常嬷嬷也就作罢了。
现在杜越娘没了,是留在天一院里等机会,还是去别处另想法子?可别处哪有天一院里体面?
常嬷嬷一时也拿不出个主意,听见门被推开了,她起身去看,是紫媛进来了。
紫媛面无表情,跟个木头一样梳洗更衣。
常嬷嬷怕她出事,一直守在一旁。
等到了傍晚,常嬷嬷见天色渐暗了,拉着紫媛一块往天一院去。
她们到的时候,夏颐卿与臻璇都去了听风苑里。
执画见了她们,指了指小院:“先住里头吧,每日的饭菜我会让人送进去。这几个月就当是替姨娘守着了。”
这句话,紫媛最是听得进去,她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就往小院里走。
常嬷嬷脚下犹豫。看着执画欲言又止。
执画并不讨厌常嬷嬷,见她如此,心里也明白,道:“妈妈是聪明人,莫要行了糊涂事。”
常嬷嬷闻言一怔,见执画转身走了,她细细咀嚼了她的话,醒悟过来。
臻璇留在身边的都是忠心本分的,执棋和执画能在臻璇进门之后还在正屋里进出、站稳脚跟,最重要的也就是这四个字。
常嬷嬷是杜越娘身边的嬷嬷。无论心里怎么想的,她都是规规矩矩认认真真伺候了杜越娘,又送了她最后一程,现在要做的也就是继续低调诚恳守着院子,不能落下杜越娘尸骨未寒她就想另谋高就的名声。
若是如此。臻璇不会留她。
常嬷嬷想明白了这些,干脆就收了心思,见小院里亮起了灯火,她也便走了进去。
腊月,如期而至。
这几日,城门口出入的马车多了起来,一年就要到头。四处的庄子都要进城奉帐,庄子出产好的,还要送上一些给主子们尝尝鲜。
毛管事星夜启程,刚开了城门就进城了,等到了夏家外头,却见前头已经侯着几辆马车了。
竟有人这般早来了?
毛管事张望了几眼。他是臻璇庄子上的管事,除了临着的夏家温泉庄子的谢沛旺,他就不认识别的夏家管事了。
等前头车上的人走下来了,马车驶离,毛管事才驱车上前。
他管的庄子就在甬州。这一年也来过几次夏家,与门房上的人也是熟悉。
“呦,毛管事来得真早呀。”门房的李晖几步跑过来,笑着与他打着招呼。
两人寒暄了几句,让车把式把马车按规矩去停了,毛管事一面往门房走,一面与李晖道:“刚才看到有人更早,是哪儿的?”
李晖笑了,道:“也难怪你不认识,那是玫州青崖庄子上的。”
毛管事一怔,诧异不已:“玫州?那么远?”
“远也要奉帐不是。”李晖哈哈笑了,“昨日就进城了,不过是太晚了没有过来,这不今天一早就来了。”
进了门房,彼此行了礼,青崖庄子来了不少人,倒显得门房有些挤了。
“毛管事,这回送了什么好东西来?”另有一个与毛管事相熟的,记得他从前送过野味进府,笑着问他。
毛管事笑着回答:“野味有一些,给主子们尝鲜。另外抓了不少乌鸡来,我婆娘养的,我们奶奶要生了,送来给她补身子。”
一群人具是点头。
青崖庄子的老管事听了这话,眉头动了动,与他一道来的年轻人会意,转过头小声问了身边人:“这是哪位奶奶庄子上的?”
门房上的都是人精,这话不是问毛管事来历,是要问府里哪位要生了,玫州与甬州天南海北的,不晓得府里主子们的近况,他就道:“是长房的二奶奶,下个月就要生了。”
问话的年轻人转着眼珠看向老管事,老管事摸了摸胡子,没做声。
等主子们都起身用过了早饭,各处也就热闹了起来。
臻璇孕中,陈妈妈接过了毛管事送来的帐,送回了天一院。
“毛管事还送来了十几只乌鸡,送下去养了。鸡汤补气,月子中喝了也好。毛管事说,庄子里还养了一笼,等出笼了送来,正好是奶奶坐月子的时候。”
听了陈妈妈回禀,臻璇点点头,怀胎十月她没少喝汤,莲藕排骨、乌鸡参汤,不过怕她喝多了腻味,厨房里很是用心,瞧着不算油腻还有些清口。
这些东西对身体好,即便日日喝,臻璇也不挑剔。
正说着话,执棋进来了,臻璇这段时间早上不过去听风苑了,但是让执棋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