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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笑容讪讪,何老太太的脾气在那儿,这会儿病中,越发不好伺候了。
张氏与杨氏又要打理家事,又要照顾何老太太。自然是忙的。
明明脚不沾地了,杨氏却还往天一院来了,其中缘由恐怕就是想透口气了。
想明白了这些,臻璇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叫杨氏好舒坦一些。
杨氏又坐了一刻钟,才感激地与臻璇道:“我要先回去了。”
臻璇起身送她,相携走到院外,杨氏突然道:“三叔的亲事我一点头绪也没有,祖母那意思,是要叫我拿主意了。”
臻璇惊讶,以眼神询问杨氏。
杨氏苦着脸缓缓点了点头,上了青帷小车。
臻璇回了屋子坐下,想着杨氏的这一番话。
夏苏卿年纪不小了,上一回何老太太想说的亲事太过出格,差点把夏景卿都连累上了。
那之后,何老太太自是再不提那王家小姐,顺带着连亲事也搁下了。
但夏苏卿毕竟该成亲了,何老太太这是借着生病发难甩开了烫手山芋?还是另有其他打算?
臻璇弄不清楚,也难怪杨氏会这么头痛了。
无论说好说坏,成还是没有成,在何老太太面前,杨氏里外不是人。
说得不好,惹了六老爷一家不满,说得好些的,何老太太的眼刀子都能刺死人。
万一将来这亲事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也全是杨氏的罪过了。
入了五月,何老太太的身子没有半点起色。
规矩和礼数在前,臻璇去了屏翠园探望。
不只是张氏和杨氏,陈氏与周姨娘也被折腾得人仰马翻,何老太太看谁都不顺眼,药碗都不知道砸了多少回了。
二老太爷一开始还劝过她几句,见何老太太依旧如此,也不愿意多劝了,只二老爷和六老爷还日日在床前问安端药。
“二老爷是二老太太亲生的,没舍得折腾他,苦了六老爷,天天跪在跟前,膝盖都青了。”桃绫的声音很轻,说着从屏翠园里几个婆子那里听到的闲言。
臻璇进了何老太太的屋子,药味浓郁,熏得厉害。
何老太太躺在床上,瞧着瘦了一整圈,哪里有当日长生居外冷眼一横的气势。
何老太太好面子,如此势弱形象叫臻璇看到了,心里越发不爽快,等臻璇问了安,她抬了抬下巴,示意杨氏送臻璇出去。
臻璇亦不愿意多闻着药味,光闻着就隐隐作呕,赶忙跟着杨氏出了屋子,深吸了一口外头清新气息。
杨氏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药味,一面走,一面与臻璇道:“我感觉比之前更厉害了。”
臻璇脚下一顿,看向杨氏。
杨氏抿了抿唇,看了四周一眼,见没有留意她们。凑到臻璇耳边说了两个字:“冲喜。”
这两字一说完,不单单是听的人面上白了,说的那个心也跳漏了一拍。
臻璇正了神色,低声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从她刚才的观察看。何老太太是病了,但并不像入了膏肓的模样,真要说起来,何老太太瞧着比杜越娘都好上许多。
“我是偶尔听见的,何家一位表姑娘要来。这个时候来,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杨氏说完,悄悄比了一个三。
臻璇心中了然,冲杨氏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出了屏翠园。
何老太太想把何家的那一位表姑娘配给夏苏卿。以冲喜的形式。
杨氏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这事不简单,也不妥当。
夏苏卿那是庶子所出,在何老太太心中,与嫡子嫡孙的夏黎卿相比。那是一个天一个地,怎么可能会给夏苏卿说一个何家本家的好姑娘?
那位要到甬州来的何家表姑娘,只怕也不是善茬,而且,以何老太太对夏苏卿的态度,这个表姑娘,大抵不是一点点不好。而是会有大问题的。
她是否知道何老太太的打算?是否愿意嫁给何老太太不喜的夏苏卿?还是何老太太回娘家事出了什么事,让她有了把柄在何老太太手中?
要是他们全然没有准备,亦或是那表姑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过往,等到何老太太以冲喜为幌子,让人评点了八字,这事就不好回转了。
杨氏不想让何老太太如意。
杨氏脾性好。不想夏苏卿被稀里糊涂算计去是一方面,有一个麻烦的同房妯娌添矛盾也是一方面,当然杨氏最担心的是平白惹了事端毁了安生日子,到时候连累的不是夏苏卿与六老爷就完了的,整个二房都可能跟着倒霉。
也可能会祸及长房。
杨氏是希望臻璇能知会了夏颐卿。毕竟何老太太还在,夏黎卿即便有心也不好明面上去违背祖母,而且他手上能动用的资源比不上夏颐卿。
真查出了什么问题来,夏颐卿在老祖宗跟前说一句话,比家中谁都管用。
这事只能由杨氏向臻璇提出来,要是叫夏黎卿亲自去和夏颐卿说,等于是当面承认了他这个做哥哥的比不上弟弟,许多事情没法做主。即便这就是事实,夏家的祖宗规矩就是长房嫡长孙为大,但男人心里的自尊、自傲,那些别扭泛起来了,也是一桩麻烦。
臻璇决定晚一些要和夏颐卿提一提这事,宁可她们小人之心,防范于未然。那表姑娘要真是一个不消停的,可千万别进了夏家门。
进了天一院,臻璇见到陈妈妈与挽琴、杏绫站在游廊里说话,手上拿着的是她昨日里换下来的衣物。
“这些衣服怎么了?”臻璇走过去,问了一句。
杏绫福了福身,脸颊发红,避开了臻璇的眼睛,小声道:“奴婢收拾了衣物,正要叫小丫鬟送去洗。”
这事很寻常,臻璇不解杏绫怎么这般反应,又看向挽琴与陈妈妈。
挽琴脸上也有红晕,陈妈妈面色无异,扶了臻璇,道:“奶奶,道屋里坐下再说吧。”
进了东次间坐下,陈妈妈把来龙去脉都说了说:“奶奶的葵水是在月末吧?那时候正是返程赶路,衣物也没有清洗,都是回来之后一并送去浣衣处的。那时几个姑娘都忙着收拾,就由奴婢整理了送去的,记得都是干净的。刚才见杏绫姑娘收衣物,奴婢就问了一句,奶奶的葵水是不是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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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88章 惊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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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根子一下子烧了起来,不用伸手去抚脸,臻璇也能猜到她的脸颊红透了,怕是比杏绫和挽琴红得还要厉害。
臻璇略低了头,拘束着坐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陈妈妈的话说得这般直白,臻璇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杏绫垂着眼接了话过去,道:“刚才陈妈妈一问,奴婢才想起三月末的时候,奶奶葵水也未至。是奴婢疏忽了。”
一时之间臻璇不敢相信,寻着别的理由:“我倒是知道没有来,就是想着许是路上辛苦,毕竟又是行船又是坐车的,一趟来回,乱了日子了。”
挽琴听了这话,恍然道:“奶奶回来时晕船,是不是这个缘由?”
臻璇抿了抿唇,抬眼往内室方向看了一眼。
夫妻两人的寝房。
她成了亲,圆了房,有了身子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臻璇就是觉得有些意外。
家中上下,老祖宗也好,郑老太太和郑氏也好,都盼着她的肚子争气些,早早就能怀上。
臻璇自己也是盼着的,但是这种事,又不是盼着盼着就能立刻有了的,也许半年,也许一年,也许三年,也许像周氏一样,盼个儿子盼了十几年。
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能着急,即便是长辈们期冀着一转眼就能有好消息,她也不敢有过多的想法。
想得多了,等每个月葵水到了之后,就难免失望,起起落落的,放不宽心。
这两个月,她真的以为是远行乱了日子。
而现在,突然之间告诉她。腹中也许已经有了孩子,害羞过后,吃惊慌张的情绪多过了喜悦。
明明是一桩喜事,但臻璇就是没有一丁点儿踏实的感觉。就好像两只脚都踩在了棉花上,连脚肚子都发了软。
一会展颜,一会皱眉,臻璇面上表情纷纷。
见她这般反应,陈妈妈不禁笑了,她是过来人,明白这种感觉。那时,成亲半年之后的她着了急,甚至悄悄去求过方子,又过了半年。叫她婆母发现了。婆母仁厚,宽慰了一番,叫她松了一口气。陈妈妈打定主意听婆母的先调一调身体,谁知才三个月,突然就怀上了。
陈妈妈开口打断臻璇的胡思乱想。建议道:“奶奶,这事儿我们说的都不准,要大夫瞧过才清楚。一会请查大夫过来看看就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