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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玲是笑的,可却笑出了泪花:“后来我就进来梦春阁,遇到了你,就是你知道的事情了。子敬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便总是背着师父来看我,后来师父毕竟是不忍心,便也叮嘱他仔细照料我。再后来,子敬投靠了赵御史,本是为了找座靠山报仇,可渐渐也将国家事放在了心上。咱们在这些地方听到的民生多了,知道圣上也非圣明,可子敬他们却坚持君臣有道,纲常不能乱。我劝不动他,便只能信他。”
“这么多年,我和子敬对彼此的感觉都是心知肚明。到了选花魁的年纪,我怕自己被人领走,子敬也是按耐不住,可他不言语我却不能不说,我知道自己不愿意就这样随了别人,便鼓足胆子向子敬说,我莫玲玲身旁睡的人,只希望是他秦子敬。就是那日,我们……”玲玲没再说下去,脸上的红晕,不言而喻。
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没心没肺的玲玲,竟背负了这么多。原来,我才是活得最自大的那一个,以为自己有点小秘密,便可以活得大有玄机,便以为周遭的谁,都无法企及。到最后,连我以为了如指掌的玲玲,都是这般的深沉。
我顿觉气闷,于是说帮她看看下雪没,便掀开账帘躲出去。
几秒钟,我又钻进帐子,无奈的冲玲玲摊摊手:“还真被蒋荌荿那个小破孩儿说中了,云都散了,真的等不到雪了。不过……你还是出来看看吧,这草原的落日,也很美呢。”
等玲玲裹好棉衣大氅从帐里出来,这夕阳降得正是时候。
不似楼宇间的落日般本分暖黄,这草原上的落日,是撕心裂肺的红。霞光万丈,泼满苍穹,所到之处,均是触目惊心的浓艳。光束落定也抹遍了整个草原,原本枯黄的原野,金光熠熠。烈风扫过,苍劲的枯草瑟瑟作响,挥起的也似丛丛金戈。玲玲微张着嘴,被这摄魄的夕阳震撼,她颊边的碎发因风飘横,惹了霞光,好似缕缕的金纱在逗弄她的眸子。这女子,从睫毛到唇瓣,从发梢到氅袍,无一不沾上了余辉,然而许是残阳更低,那红金两色相互交融,映的玲玲满身的玫瑰色,尤其是面庞,竟如同擦了暧昧殷红的的胭脂霜……
谁说草原是男儿的草原,纵你驰骋,也终究要败在女儿的温柔乡里呢……
紫黑色的云,丝丝攘攘,堆叠在天边,边缘的金光渐渐暗沉。
风停了,光薄了,夜浓了。
我和玲玲在这难得的寂静里,目送今天的落日西去。即便最后,是缓和的云霞招摇,我们依旧久久不能言语。等真正从原上落日缓过劲来,几颗星斗已现。
我走过去拉起玲玲,她的手和我一样温凉:“玲玲,我送你回谷吧,谷里还过着春天,原上可是寒冬呢,今天出来这一趟可别冻坏了。”
“没那么娇气。”玲玲嘴上说着,不过还是随我朝玉钗谷走去。
“紫落啊,这夕阳,真壮观。”
“嗯,是啊……你会为了子敬而等一场雪,那你以后见了夕阳,也要惦记着我啊!”我撒娇放赖,玲玲乐呵呵的点头。
我们牵着的手,一前一后甩的高高的,就像多年之前,她六岁,我也六岁。我们在后院遇到,那个凤眼灵动的小丫头第一次揣了两块绢帕来找我,递给我一块,说这是她亲手绣的,只交给她看得上的人,之后我们牵着手,蹦蹦跳跳唱着歌。虽然如今我们已经十五岁,可不看她准妈妈的身份,不算我前世的二十来岁,我们依旧年轻美好,不是么?
玲玲哼着小曲,我看着夜色,心里某个角落不知不觉卷起了一点阴影:安君羽啊,如果不是你当年驾车飞驰,那如今的我们又是怎样的情形?当年的你就已经在为自己藏匿了么?而你的掩饰怎么会残忍的那样血肉模糊?你的掩饰真的是掩饰么?我,到底在爱你什么?
刚一进谷就觉得气氛不对,我找来的这些伙计,都是苏奈尔的牧人,大家很是熟识,所以平日总是说笑聊天,加上草原民众本就热情豪放,玉钗谷一直都是很热络的氛围。
可现下……不大正常。
玲玲也觉得不对劲,说要随我看看去。我劝她别乱操心,万一动了胎气可麻烦了。她拗不过我,只能被我一路送回她修养的月下烛居。
将她安顿给服侍的嫂娘,我匆匆朝用作服务站的逐曦亭跑去。
当我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场面有点尴尬。众人列着阵,整齐安静。我的出现像是搅乱了一份规矩。我正纳闷是谁把他们召集起来的,就看见小不点蒋荌荿踱着步子,从列队的另一侧出现,他说:“话就说到这,你们回去收拾一下,就离开吧。”
大家这才松动了一些,可表情却不似放工般轻松。
乌茜第一个朝我跑过来:“紫落,我们不想走啊!”
我还没说话,蒋荌荿又说:“忘了交代,你不用走,十八说过你难得是背景干净能被紫落信得过的人,留下陪紫落吧。”
乌茜怒目:“我不会自己留下,大伙儿是一起来的,走也一起走。”
“停停停停停……谁能给我说说到底怎么了?”我刚才跑得脑缺氧,现在终于缓过来,能好好处理一下这眼前的混乱了。
乌茜刚要开口,小鬼一个眼神飘过去,乌茜便收了声。然后蒋荌荿歪着脑袋自己开口:“是这样,下午我看过玉钗谷的状况了,问题很严重,我看不下去就决定解决一下,于是把这些人集合好告诉他们收拾行李哪来哪去吧。”
“你个死……”我忍住不去骂他,强制自己冷静后说:“你倒是说说,他们有什么问题?”
“一,太闲散;二,背景不明;三,开销太大;四,能力很差;五,不够灵光。”
“所以把他们弄走,这么大个谷你一个人打理?”我冷笑。
“虽说对我不是问题,但我不喜欢。所以我调了玄坤门人过来。”
“嗯,不用麻烦了,我觉得大伙很好。行了,各位,这小孩子淘气,捉弄了大伙儿,谁都不用离开,该干嘛干嘛去,就这样,散了吧。”
“听我的。”蒋荌荿小小的身体里蹦出一阵阴暗冰冷的气场,这三个字,我听的都是心上一抖。
“反了你了!你一小屁孩断没断奶还不知道呢,手伸这么长想独揽大权么?我是谷主,这听我的!你滚去河边玩泥巴去!”我终于恼羞成怒。
相形之下,这个小孩子倒是更沉着,也更……冷漠,他真的冷静到让人心里发毛:“首先,我很早就断奶了,不喜欢玩泥巴,而且对玉钗谷的所谓‘大权’没有兴趣;其次,如果紫落你只是一味的喜欢用身份来强制别人顺从你、盲目的追求不容置疑的独断、不知人不善任的如此庸妇,那么我没什么好说。”
我的牙齿真的在打架!气得发抖,没错,我气得发抖!
不过我的斗志,也随之冉冉升起:“小孩儿,就因为我不认同你的做法,你就用以上那些充满你不理智、个人不良情绪以及虚构臆造的毁谤形容来定义我难道是一件你所谓的‘不庸’的做法么?”
小孩儿本来不屑的表情被我的话激起一点人味儿,他用一种看起来城府极深的、兴趣盎然的眼神打量我,许久,开口:“你扪心自问,我对这些人的评定有错么?”
“你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儿叫做‘片面’么?”
“你还是在否定我?这样很不理智哦……”他故作小孩子的语气,听起来,讽刺的效果百倍激增。
这个小腹黑……
“看你说话的样子,似乎此生都过的很有把握呢,是被夸赞着从没犯过错长大的吧?”
听了我这话,他不易察觉的泛起自豪的笑意,哼,再腹黑也是个五岁的孩子呢!我笑笑:“那是因为你在这世上也才活了五年而已……”
“你!”难得小腹黑动了怒,哼哼,跟我斗?我之后更厉害的招等的就是你!
“孩子,人都会犯错的,纵使你再怎么颖悟绝伦,也有不如人的时候。你以为你随随便便拽五条理由就可以像赶牲口一样赶走大家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看不到别人这些光点,你自己的人生也会很黯淡的。”
小东西像是若有所思,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妥协:“哦?那你身上有什么闪光点可以亮的过我,让我自惭形秽?别说是你的滔滔不绝,我对讲大道理的人,不会有一丝佩服。”
“你不是觉得自己聪明得紧么,我若说我的聪明才智亮的过你,你是一定不服喽?”
小腹黑一脸“那是当然,您真逗!”的表情。
“这样吧,我们比一场,若你输了,大伙的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