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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姐妹,也跟我客气。”我不以为然的笑笑。
她却怔了怔,嘴边有一抹淡淡的自嘲。“是啊,自家姐妹。盈雷,我真的很庆幸有你这个妹妹,庆幸是你,来到了我身边,也庆幸是你,代替了真正的她。”
我手上有如火烧一般灼热,下意识的抽手,有些尴尬的道:“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她叹了口气道:“别人不明白,我跟你先后生活了这么多年,岂会不明白,你早已不是你。”
我呆呆的看着她了然于心的面孔,问道:“你,难道不害怕?”
她淡淡一笑,反问道:“我怕什么?不是你,我没有机会进府里;不是你,我娘没有机会做自己的主;这一切是你带来的,而不是她。”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低垂眼眉,只静静的看我们相互交握的手,两双同样苍白的手。原来,她早已把一切看在眼里。
“很早,最初只是觉得你变了,没有多想。后来,慢慢觉察很多不同的地方。你自小养在深闺,怎会知道那么许多外面有的没的些吃食;你从不喝酒醒来却变作了酒鬼;你以前从不吃一点辣,现在吃的辣却能把爷他们几个吓呆。我若还不知道已换了个人,我这个姐姐可真的名不副实了。”她边说,眉眼里却是疼惜的笑,我心里一酸,向她偎去。
“该我说声谢谢才是,谢你没有把我当作怪物。”靠着她,真正觉得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可惜,我终究还是留不住。
“从前我有亲生的妹妹,却没有骨肉相连的感觉,自你来了,我才真正觉得自己是有妹妹的。你说该谁谢谁呢?我知道你真心待我好,爷那里你几次三番嘱托他,爹的事你瞒下这么多也是为我。恐怕,若不是为了我,今次你也不会现身。”
我不觉微笑道:“原来,这么多年,我对你的了解远远不如你对我的了解。”
“那是因为,你带我的惊喜远远多于我带给你的。所以,终究是我做的不够。我曾经想过拿你给太子的治疗记录回来给爷,终究没有那么做。也许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做姐姐的什么都没有为你做,却要为了一己之私伤害你,那我不仅对不起你,也同样对不起自己。”她轻抚我的脸,“是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同样很重要。爷很重要,你也很重要。”
“九阿哥没有责怪你?”我闷在她怀里问道。
“没有。”她偏首,有点孩子气的笑意,“也许是因祸得福,爷反而因此另眼相待。他说,天家的人最羡慕的就是我们这些亲情,不需要掩饰。其实他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即使不是至亲的骨肉也可以互相信任和照顾的。”
我忍俊不禁。“对,这些美好,他们用尽一生也无法体会。”
从姐姐屋里出来,见到九阿哥负手而立。听到我的声音,回头淡笑:“她可休息了?”
我福一福身子,回道:“歇下了,说了一会话,撑不住了。”
九阿哥深思的打量我,半晌问道:“你这次回来,迟迟不愿见我们,甚至躲着十三弟,是否也是为了同样的事情?盈雷,你的身体像你所说的那么健健康康吗?”
叹了口气,向前一步,和他并肩看着外面的景色。“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一天,我都会让自己活的更开心。”
“即使不见他?”口气里带着疑问。
“起码在他过的好的时候不会。”我一耸肩,淡淡的回道。
九阿哥淡扯笑容,道:“这话传十三弟耳朵里,岂非要折磨自己?”
我笑笑,不赞同的摇头。“他不会,他知道自己的责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若是轻易的折磨自己,我更不敢见他了。”
九阿哥也了然的一笑。“其实,我们有些羡慕你和十三。”
我讶然的看他,他的脸沐浴在阳光下,却半明半暗,一丝淡淡的怅然刻下,淡进骨子里,片刻就搜寻不到。
拒绝了九阿哥以马车送行,想独自一个人慢慢的散步。走在街上,曾经和他一起漫步街头的画面不由自主的在脑海回放。
那天恐怕是这些年最开心的一天。
阳光不似这般刺眼,带着融融的暖意。每个人的笑容都如此灿烂,仿佛在见证我们的幸福。只是,幸福终究如泡沫般转瞬即逝。
眼前恍恍惚惚看不真切,只一味向前走,耳畔似乎传来很多人的惊叫声,可是嗡嗡的,我什么都听不清,我凝神想听个仔细,下一刻已经发现自己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围,其间还夹杂着浓浓的惶恐与惊惧。
“你吓死我了。”熟悉的声音响起,我这才缓缓回神,僵硬的转头,望进一双布满血丝的眼里。他的眉头纠的紧紧的,眼底是劫后余生的释然。
我情不自禁的想伸出手抚平他眉头的纠结,才做了一半,惊觉自己的动作有多么不妥,就这般停在了半空。
和他的眸子对视,只觉得心也跟着视线而去,再不知道转移开去。仿佛遥遥岁月里,就只这双眼,温柔的、执着的,攫住了我所有的心神。
两年了,有时我会觉得北京城很大,大到似乎永远都与他只能擦肩而过。心里无数次的祈祷,能让我再见到他,不需要太过靠近,只要躲着远远的贪恋那挺拔的背影便好。可如今,温暖触手可及,我却只能决然的推开。
他似乎怔愣的看着我推开他,眼睛微微眯起,几分不解、几分隐怒。我别过脸,他却不容许我逃避似的抓住我,把我塞入了一边的马车里。他在生气,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他始终带着笑容。大笑的、微笑的、窃笑的、浅笑的、似笑非笑的;捉狭的笑、淡然的笑、会心的笑、漫不经心的笑。
只是没有见过他真正生气的样子,可我明白,他在生气。他的掌心熨烫的吓人,丝丝灼热自其间传来,有种焚烧一切的疼痛与愤怒。
“究竟为什么躲着我?”他沉沉的声音响起,我紊乱的思绪得以终结,抬头看他,想把两年的想念统统补回来。
“没有刻意的躲避,只是习惯了现在的生活。”甩了甩头,把一些非理智的东西抛开,用最冷静的口吻回答。
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加重,我不得不对视着他。“你骗不过我的眼睛。”他沉默许久,肯定的道。
我挣脱他的手,力持淡然的道:“用过去的了解来看待变化的人是一种自欺欺人。十三,是你在害怕。”
他的手一抖动,我心底暗暗叹息。我们都是了解对方的,因着了解,有一天若变成两只刺猬,必然能把对方伤到最深。
他一使劲,把我带到他怀里,马车里寂静无声,仿佛能听到他的心跳,一样的狂乱而没有节奏。
“究竟是我自欺欺人,还是你不敢去承认?”他捧着我的脸,表情严肃而锐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爹去世以后为什么躲起来不来找我?”
“找你做什么?”我不再和他纠缠适才的问题,顺着他的话题转移,“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个不能相见的圣旨。”
他一怔,手上忽然僵硬。“你从前何曾在意过这些?”
“你既也说那是从前,你我三年不见,如今的我心里在想什么,你又知道多少?”我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看着那里的笃定变作深邃的疼痛,无声无息,却叫我心口急剧的收缩。
“我不介意现在的你告诉我此刻你心里在想什么。”他着重强调现在两字,咬字极慢,是一种克制怒意的缓慢。
“我只是想给自己自由罢了。”我同样回的缓慢,那是生怕自己脱口而出心里话的缓慢。
“倘若你要的是自由,何必舍近求远回到京城?”他一针见血,不给我躲闪的余地。
“姐姐是我牵挂的亲人。”我如今似乎只剩下这一个挡箭牌,而他却要把所有的挡箭牌统统掀开。“倘若你记挂你姐姐,又何必等到今天?九嫂的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为什么你没有早早的来看她?为什么你一直抗拒你所关心的一切?”他眸子里有害怕有忿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不给我丝毫躲避的机会。
“因为——我不想见到你。”心一横,给了他最决断的理由。
他眼睛一闭,再度张开时有种焚烧我心窝的力量。“我不信。”他沉沉的摇头,“颖然,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为了什么原因,你把我摒弃在心门之外,就是对我的不公平。我说过,你躲不开我的眼睛。因为,这里,装着你的心。”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声音变得缓慢柔和,带着蛊惑的力量,我几乎想要脱口而出,却在临出口时找回了残余的理智。
“十三,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