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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听了,就叹了口气,说:“姑苏胭脂广陵粉,本来也与各方的水土相关。不过我想,反正你也是染胭脂绢子,不似大户人家那般捣胭脂膏子,是不是这样也可以了?至少成本不会太高,卖的价格也可以便宜些。”
胭脂绢子,胭脂膏子,傅春儿听得越发感兴趣。她便抬起头问傅老实:“爹,这胭脂水捣出来之后,就没有香味了,是不是可以加一些花露进去?让这胭脂也香香的?”她依稀记得以前见过前人书上记载着,富贵人家嫌外间做的胭脂太过粗劣,于是自家将胭脂汁水熬成膏,加上花露蒸制,做成胭脂膏子。但是自家要做那种浸好的一张一张的胭脂,也不知道这个法子灵不灵。
傅老实听了,也蹲下来,看了看胭脂汁水,说:“若是有珠兰或是茉莉,倒是可以试一试,只不过要等个好几日了。”
“但是咱家要是卖带香味的胭脂,是不是就可以每样稍微多卖一两文了呢?”
“带香味的胭脂!”傅老实想了想,还未答话, 杨氏就已经在旁边笑道:“这个不用问,要是只加一文钱便能买到带花香的胭脂,我是定然愿意的。老实,”她唤了一声傅老实,“你将新打的那货郎挑子给春儿看看,看看她觉得怎样!”
傅老实应了一声,从西厢里挑了一只挑子出来。傅春儿见,晓得是傅老实用以前那副担子改的。挑子两头分别是两只箱子,可以上锁。傅老实打开了一只箱子,从里面拉出几只小小的抽屉出来。只见最上面的两层抽屉最浅,傅春儿过去,看了看里面装的物事,发现第一层,竟是一叠手绘的花样子。
“娘,这都是您画的?”傅春儿将花样子一个个看过去,只觉得都是些时新的花样,每种有个十来张,用小狼毫点了浓墨在纸上细细地描出来的。
“娘,这些花样子也可以卖钱,对不对!”傅春儿莫名地觉得很兴奋。
杨氏掩口笑道:“这孩子,怎地扎钱眼里面去了。”她想的自然与傅春儿一样,这些时新的花样,哪怕不用送到广陵城外,哪怕就是在城中,给些绣房成衣坊送去,都会有人买。
傅春儿再往下看一层,便都是杨氏这几日赶工做出来的绣活儿。
“春儿,你看好不好。”杨氏见到女儿露出爱不释手的神情,心中自然高兴了个不住。
“好,好看极了,”傅春儿说,接着叹道:“怕是我这辈子都做不来像娘这么好!”
杨氏的笑容立刻就收了收,似乎开始在心中盘算起教傅春儿做女红的事情来。而傅春儿则接着去看下面几个抽屉。她抽出底下那个最大的,见里面隔成了很多小格,像是用来放很多小瓶儿的。偏又有一只大格,里面放着一只瓷瓶。傅春儿没看懂,便拉着傅老实问。
“爹打算还是挑这个货郎挑子去卖刨花水。不管怎样,没啥成本,就算是卖不出去,也不会亏本亏到哪里去。”傅老实老实地交代了他的想法。“若是咱家有一日能自己制胭脂香粉了,那也一并拢在这挑子里,也不须寄放在哪里代买里了。”
“爹,挑担子走街传巷,是不是太辛苦了?”傅春儿想了想去年家中的日子,还有些心有余悸。
“不辛苦——”傅老实憨憨地笑了笑,似乎傅春儿关心他的身子,他还是很高兴的。
“以前家里出不起本钱,所以只能卖点刨花水。眼下你哥哥去大德生堂,咱家少养一个半大小子,再说你母亲身子也好了一些,能做些活了。我这挑子能将你母亲的绣活花样子都一并挑出去卖,也轻省,多多少少给家里补贴点,还是能做到的。”
“好啊——”傅春儿也觉得多样经营能够分散风险,收益也会多些,“爹还可以在挑子里放些针头线脑,帕子绢花之类,反正要不了太多钱,压货就压了也没啥,卖得便正好。”
“那爹便真的成了专门卖女娘用的物事的了。”傅老实故意苦笑着,对傅春儿说:“春儿不晓得,那些女娘们,挑货挑半天,还价还半天,一天其实还真赚不了几个钱。”
“爹你是对女娘们有什么意见么?”傅春儿故意虎起脸,看着傅老实。傅老实刚想说是,看到傅春儿与杨氏两个都在瞪着他。傅老实这才省起,虽然眼下家中男女比例是二比二,可是除他之外的另一个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奶娃娃——所以他眼下以寡敌众,只好被迫改了口,说:“哪里,哪里,我哪里敢有什么意见!”
傅春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正色道:“爹,我想,您挑货出去卖,可以多往钞关码头那边跑跑。那里从四里八乡上来的男人多一些,难免家里人会托他们买些东西,而且这些人也会给家里女眷捎上些礼物不是?”
“啊呀,”傅老实一拍大腿,“我以前去过一次钞关卖东西,都是男人上来买,价都不还的,拿上就走。”
“那就得是装好瓶儿的刨花水了吧!”傅春儿问。
傅老实摸了摸头说:“也是!”
杨氏便嗔傅老实,说:“老实活了半辈子,脑子还没有女儿灵光!”
傅老实呵呵笑了个不住,傅春儿也笑说:“爹做东西是一等一的好,我看将来,不如咱家开一间铺子,爹就管个作坊,哥哥就做档手,我来做个记账的。咱们家一定能把生意做好的。”
一家三口说笑了一会儿,杨氏听得里屋傅正不知何时醒了,开始哭了起来。连忙转身回屋,去给傅正哺乳。
傅老实与傅春儿还在院中,傅老实突然对傅春儿说:“春儿,与你商量个事儿。我与你母亲商量过,但是你母亲说还是想看看你的意思。”
“你四叔……你四叔再过几日就成亲了。江都那边送信过来,要咱们家回去一趟。你看看,这贺仪怎么办,要不要把小四上次那……那十两银给他送回去。”傅老实结结巴巴地把一番话说了出来。
第九十七章 傅正生病
“爹,怎么会突然说到这贺仪的事情?是江都有人过来说的么?”傅春儿略觉得奇怪,没有见到有人从江都上来呀!“再说,单为了这贺仪的事情,就要咱们跑一趟江都?”
“是你大伯写信过来,信上说的。”傅老实闷闷地说。
“你大伯信上也没有明说,可是看着他那意思,总是人家看咱家给的彩礼少,有点嫌弃小四的意思。说是最好能给小四凑一笔大点的彩金,日后慢慢叫他慢慢再还也不打紧。”
嫌弃傅小四?傅春儿心想,要我我也嫌弃他。倒也不为彩礼多少,只为傅小四好逸恶劳,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人家大姑娘如果真嫁了傅小四,长久的日子总要过下去,这傅小四不被人嫌弃才怪。
但是奇怪的是,这次居然是大伯傅元良写信过来。上次震丰园通过傅小四骗方子的事情,来龙去脉这位大伯全知道的一清二楚,自然明白那十两银对广陵傅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此时再提这贺仪的事情,便有些过分了。只是不晓得这是大伯傅元良自己的意思,还是他只是奉命把傅家老两口的意思转达出来而已。
傅春儿偷眼瞅了瞅傅老实的神情,见他一脸的纠结。想必杨氏已经与傅老实商议过了,但是没有能够把傅老实的心思给掰过来。但是傅老实又觉得杨氏说得有道理,所以才纠结成这副模样。
“爹,咱家不要出这个头了吧!不如写信回去,说咱家随份子,看大伯二伯那里出多少,咱家便出多少吧!”傅小四成亲的彩礼,应该是公中出的,而傅家三房分家出来,本没有义务帮傅小四出彩礼。而在彩礼之外,傅小四的兄长们和旁支的亲戚们,会再出一些礼金。这份礼傅老实必定是要出的,但是出得太高,压过了大房二房,倒像是三房故意炫耀,反而不好了。
傅老实想了想说:“春儿,你爷爷奶奶肯定是想着咱家能拉扯一把小四的。”
听了这句话,傅春儿突然想明白了傅老实为什么纠结。长居广陵的三房,据说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经从江都傅家分家分出来了。但是江都那边从来没有将三房真正当做亲戚或是旁支来看待。连傅老实自己也没有这个觉悟。因此江都那边会顺理成章地将广陵傅家的财产物事想象成是公中的。而傅老实自己也存不住什么钱,自家一旦有点钱有点物,便想着往江都送过去,颇有些没有分家时候的做派。
傅春儿紧紧皱起眉头,怎样才能令傅老实逐渐摆正他与江都傅家的关系呢?话说银钱礼品,确实是孝敬父母、爱护手足的一种体现,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