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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阳能够理解戴老爷子的心思,但是戴存栋不懂,要不是戴老爷子有言在先,只怕他就到处嚷起来说是傅阳气坏了老爷子。但是不知为何,戴悦却处处与这位堂叔作对,坚持自己留在戴家照顾爷爷几日,并且不管戴存栋夫妇是否同意,直接叫人去家里将自己的铺盖用具送过来。戴存栋见侄女儿也这般不听话,本想理论的,却被戴三娘子好歹拉住了。
杨氏那头听说媳妇回去侍疾,还又叫人送了一些养生滋补的食材药材过来。
戴三娘子却得了空的时候,特为去寻了杨氏说话,说起戴老爷子的病,戴三娘子就抹抹眼睛,使劲儿揉得红了些,跟着说:“可怜老爷子,这么大年纪,被人气病了还不往外说。”
杨氏听了却觉得外分诧异,问起来,说:“不是说是年纪大了休息不好么!”
戴三娘子很是为难地说:“我们当家的只说不让说的,只说侄女婿这孩子,许是一片好心,可是事儿却没有办好,气着了老爷子。这事儿传出去,对侄女婿总归不好……”说着,添酱加醋地将在戴家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杨氏听她这么说,一时便气往上冲,道:“三娘,听你这话说的,合着我家阳儿帮着你们戴家还帮错了,你试着打灯笼到广陵城里去找找,我们阳儿这样为妻族里头尽心尽力的,你看看能找出几个来。不是你们夫妇一直在照看老爷子的么?照看成这副模样,结果还不是阳儿媳妇赶回去侍疾了……这事情出的,你们竟然好意思到我这里来说!”
她说得涨红了脸,睁大双目直瞪着戴三娘子。戴三娘子心虚,不敢抬头看杨氏,心道,这侄女儿近来有脾气了,想来也是被这凶婆婆调教的,罢罢罢。
两下里这样僵着,正好喜娘过来寻杨氏商量傅春儿出嫁的事情,戴三娘子逃也似地告辞了,回去埋怨丈夫,“人家做母亲的,总会护着自己儿子,你要我去说说说,有什么用,平白讨了一顿骂!”
戴存栋脸上都是阴云,握紧了拳头,心道,好心传话没人听,那么听外头人说,总会有人听听吧!
过了几日,渐渐关于傅阳顶撞戴老爷子的流言便在广陵城中流传开来了,说是傅阳顶撞之后,戴老爷子得了重病,双目歪斜,口不能闭,已经不认得人了。戴老爷子有一日自己驻了拐杖,出门转悠的时候,竟有不少人奔过来与他打招呼。众人都是仔细看看老人家的面相之后,舒了一口气,道:“老爷子没事就好。”
两日之后,传出来消息,戴家那位胡管事,因为被查出来铺子上贪了钱,被逼自掏腰包添了亏空,因此对主家心存怨怼,在外造主家的谣言,被拖到广陵府打了十板子扔了出来。
消息一出来,戴存栋气得差点没吐血,这胡管事,就是听了他私底下的抱怨,才到献计传傅阳的谣言去的。
三百七十二章 成全(上)
戴存栋没有想到傅阳竟然连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动了广陵府的关系,顺便将日前向他挑事儿的胡管事也料理了。他一时气得不行,要去找傅阳理论,被戴三娘子拦住了,说:“人家直接动了胡管事,就是杀鸡给猴看的,你怎么这么傻,还往枪尖上去撞啊!再被人弄进广陵府怎么办?老娘可以不想再伺候一回儿牢饭了。”
戴存栋听见“广陵府”几个字,就浑身发毛,想了想还是将气忍了下去。旁边戴三娘子还不住口,接着往下絮叨:“我说你怎么就不肯消停呢?你一个旁支,说起来是在帮着管戴家的事儿的,可是谁不知道只要戴老爷子在一天,你就是个跑腿的。本来咱们家傍着戴家的这趟生意,赚点跑腿的辛苦钱也过得去了,你这般折腾,回头小心连眼前的这点也保不住了。”
戴存栋听了自家婆娘的话,一时想起往事,随手抄了一根鸡毛掸子,照着三娘子身上便打去,一边打一边说:“还不是你这婆娘,受骗上当,害我在老爷子面前没脸。”他说的是当日戴三娘子被人骗了铺子去的事情。
偏三娘子关起门来在家里,也不是个吃素的,一时觉得臂上着的两下火辣辣地疼,当下便抓住了戴存栋手中的掸子,大吼一声,道:“还不是因为你先娶了那小贱婆娘!”
且不说戴三爷夫妻两个关起门来打架,戴悦这几日便一直住在娘家,照料戴老爷子的起居。其间戴茜过来看过一次,将戴悦叫道原先姐妹两个的旧居说体己话。戴茜见外头无人,劈头就对戴悦说:“你家相公日前在宝通借了一万两银子的款子,约定在年关之前还清。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
戴悦面上明明白白地闪过诧异,但还是轻轻地道:“相公的事情,我不便过问的。”
戴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所以眼下戴家的那些铺子与作坊,眼下暂时都姓傅了,你可知道么?”
“姓、姓傅?”戴悦大吃一惊,期期艾艾地说:“怎会!”
戴茜察言观色。知道妹妹确实不晓得此间的实情,只将傅阳在宝通的安排挑了大概,与妹妹说了。戴悦听了,面上先是惶惑,又是迷茫,想了良久,慢慢地一点一点坚定起来。
戴茜见时机到了,便问:“若是傅家要令’戴凤春’改头换面,改成傅家的旗号,你会怎样?”
戴悦摇头。极肯定地说:“这不可能,相公他不傻。’戴凤春’百年传承的金字招牌,落到傅阳手中,必定是发扬光大的,不会反过来说败在他手中。更不会说他故意要与戴家的招牌过不去。”傅阳说到底是个生意人,不可能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
戴茜点点头,道:“所以我才允了他借贷。可是你要知道,若是这次上缴贡物的时候,出了半点纰漏,戴家固然万劫不复,傅家也会血本无归。这件事情。很是有风险。”她丝毫没有危言耸听,当日她在与傅阳相商之时,也曾这样直言不讳。
戴悦听了,一时面色苍白,低下头去,想了半日。突然抬头起来对戴茜说:“大姐今日对我说这番话,是想提点我什么?”
戴茜一时笑道:“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只是你如今,嫁入傅家以来,尚且没有子息。如果真想找一条退路,也不是不可以。”
戴悦白皙的面孔一时涨得通红,张口欲言,却哑住了似的,半晌没有发出声音。良久,她才细声细气地道:“姐姐放心,我家相公能够做这样的决定,便是有了完全的把握,姐姐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戴茜望着自己的妹妹,见她一味护着傅阳,也不多说什么,只点点头,说:“你俩夫妻同心才好。还有你公婆那里,也只怕被妹夫蒙在鼓里,你要想个法子透个信儿才好。”
姐妹两个体己话说完,戴茜告辞,戴悦一人怅怅地立了片刻,又去了戴老爷子那里。老爷子正一个人坐在榻上,嘴里不晓得在念叨什么。戴悦看看老爷子该服药了,便转身去吩咐下人去将炉上温着的药端上来。这药是前几日特为请了易大夫过来又为老爷子诊的脉,借口开的秋冬季节的调养药品。当时老爷子只安安静静地随大夫诊了脉,什么都没说。
这回戴悦吩咐了人去取药,下人前脚出门,后脚便听老爷子在身后叫道:“悦儿!”
戴悦应了一声,赶紧来到老爷子榻前,问:“爷爷,您要什么?”
戴悦面貌与祖母很是相像,戴老爷子痴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费力地说:“悦儿,你说,我这一生,是不是做错了很多事?”话音轻柔,仿佛在与已经过世良久的老伴隔空对话一般。
“怎会?”戴悦见老爷子又在胡思乱想,连忙打断他的思绪,微笑道:“你辛苦操劳这么多年,我与姐姐,都是您拉扯大的,我们都很是承你的情啊!”
戴老爷子听了,见到“辛苦操劳”这几个字,长叹一声,道:“辛苦没有用,要做对了事情才行啊!你与你姐姐,是否都会怨爷爷?”
戴悦便似摇着拨浪鼓一样摇头,而戴老爷子却轻轻地叹气:“你是误打误撞,你姐姐是真的怨我,我晓得的啊!”
想到戴茜的遭遇,再想想戴茜与老爷子之间那种平淡如水的关系,戴悦脸上不禁有点尴尬,不晓得该如何接腔。然而戴老爷子却长叹一声,道:“我知道我多做多错,若是你觉得你丈夫做得对,你便由他放手去做吧!”他这话说得,仿佛并不是想劝服戴悦,而是想要劝服自己。
戴悦听了戴老爷子心灰意赖的这番话,一时觉得心酸,又不晓得如何相劝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