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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傅康又饮了一杯茶,才坐下来,对大家抱歉地点头,道:“真是不好意思。广陵府的差役此前去了徐凝门的铺子那里,我愣是与人家扯了十几箩筐的话,一直说到下衙的时候,本来还说要请差老爷们去喝酒的,可是差老爷们说还要回衙交信,所以只好将酒钱先把了他们。”
傅春儿立刻知道,那些带过去的银封,已经是发挥作用了。
“那,咱家的铺子有没有封?”傅阳小心翼翼地问。
傅康摇摇头,道:“我当着差爷的面将铺子和库房都锁好了,而且要将钥匙都交予他们,结果他们互相看看,就说算了,只说明日一早还要再过来的,要我等他们明日过来,再开锁进铺子。”
傅阳、姚十力等人,都对傅康这一手暗暗点头,这小子,故意做出一副坦荡的样子出来。不过广陵府的差役们,也不像是刻意要为难傅家的样子。
“下铺街那边铺子没去人?”
“没有,我锁了徐凝门的铺子,然后就去下铺街,将那边铺子也一并锁了。干脆也等明日广陵府来人之后再开铺子。下铺街那伙计很伶俐,我问了问他,姐姐交待的事情,他说得一个字不差。我想,下铺街那头,应该也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众人这样听说,大多放下心来。
姚十力转头问傅阳,“明日广陵府的人会过来作坊这边么?”
傅阳摇摇头,说:“不晓得,但总是做好准备才是。”
大家静默了一会儿,傅康问傅阳:“大哥,你说为啥广陵府突然查起贡粉这事儿来,是因为过一阵子,就要往京里缴贡物了么?可是,总觉得好像时间对不大上啊!”离往京里送贡物的时间还有好几个月,准确的安排户部还没有通知下来,所以这个时候,广陵府突然查抄“戴凤春”的铺子,实在是透着蹊跷。
傅春儿一凛,将她日前与今日在埂子街的见闻与众人说了,最后略提了一下她自己的猜测,她总觉得这件事情,一定与薛家脱不了干系。
傅老实立刻道:“薛家捣鼓戴老爷子做不法的事情?不会吧!”
戴悦听公公说戴家做的乃是“不法的事情”,不由得又红了脸。
傅阳听了,只沉思着,不说话。
而傅康却点头道:“有可能啊!你想,如果在这个时候,薛家将戴家拉下马,回头不就可以顶上戴家进贡的那份了么?”
傅阳摇头,否定了傅康的意见,说:“不是,如果戴家出事,能够顶上戴家那份的,应该是咱家,薛家则是一分好处都捞不着的,他薛定贵怎么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傅康想想也是,可是有点抹不下面子,嘴硬,便道:“这样薛家正好可以把这事儿栽到咱家头上来,说是咱家在背后使的坏。”
屋里一片安静,一时在座诸人都觉得,所谓众口铄金,没准便会有人这么想。
最后还是傅阳开口,“这也不大可能。”他说着看看戴悦,“戴傅两家,毕竟是姻亲,而且以傅家眼下的能力,要将整个贡粉的份额都吃下来,那实在是有些自不量力的。”
戴悦晓得丈夫是在安自己的心,转头朝丈夫感激地笑笑。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觉得,这事儿,与薛家有关。咱们不能坐着挨打啊!为什么不借此机会,也给薛家捣个乱,让广陵府也查查薛家去?”傅春儿突然说。
“是个好主意!”姚十力与傅康等人都是赞同的。
傅阳则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上回端午的时候,黄五爷曾经向我问过薛家的事情。我当时是觉得,他似乎有所指,又似乎只是随口问问。现在想起来,倒是可能与此事有关。”他说着站了起来,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一趟黄家!”
“黄家?都已经这个时辰了,黄五爷会见您么?要不明日再去?”傅康急着问哥哥。
傅阳摇头苦笑道:“不知道!但是与其拖到明日早间,倒不如今晚先去碰碰运气,免得咱家此后被动。”
说话之间,傅阳已经站起身,稍稍收拾一下,便出去了。去了大约有一个多时辰,才又回来,对依旧等着的众人说:“与黄五爷见过了,暂时没有迹象,能够说明此事与薛家有关系。但是黄五爷答应会去查,另外,他也说了明日会打点疏通,一来,戴三叔那头,他会关照广陵府;二来明日查咱家的时候也会着人秉公处置。”
等在傅家厅中的人,都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不防屋角突然有个人大声哭道:“秉公?广陵府哪里秉公处事了,我家老爷明明没有做不法之事,为啥偏是我家老爷吃挂落?”
三百四十六章 攀咬
说话之人是戴三娘子。刚刚傅阳出去的时候,她正好陪着戴茜回了戴家一趟,结果戴家几人在戴老爷子面前又吵了起来。戴三娘子不忿之下,觉着自己总算与杨氏相熟,又觉得傅家像是肯为戴存栋出头的,于是愤而从戴家出来,拍了傅家的门,要与杨氏好好“说道说道”。
本来大家都在堂屋之中劝慰戴三娘子,傅康说:“三婶婶,要是实在不放心,等我大哥回来,我们这就带你去广陵府,亲眼看看三叔有没有事,怎样?”
“啥?去广陵府那种地界儿?”戴三娘子一听见“府衙”两个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连忙摇手说:“我不去,我不去——”
这话说完,她继续坐在桌边干嚎着:“都是老爷子的主意,广陵府要是秉公,就不会将我们老爷抓了进府衙关着……”
一屋子人听得无语,根本不知如何相劝才是。戴存栋被带走完全是因为他管着铺子,而戴老爷子年纪大了,广陵府的人生怕还未开审,戴老爷子先出点什么事儿出来,广陵府担责任,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扣了戴存栋进府衙。然而戴三娘子这样一味哭闹,见了人就抱怨,上广陵府去探视丈夫,她却又退缩不敢了。即便是屋中几位女子,如杨氏、戴悦,心中也不免生出些旁的滋味来。
杨氏淡淡地说:“今日大家都奔忙了一日,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媳妇,阳儿怕是还没正经吃过晚饭,你去张罗他吃点宵夜。三娘这里,我来安排。”杨氏与戴三娘子总算是平辈,好些话能直说,不比戴悦,在面前,万一劝得不好还落不是。
第二日一早。戴三娘子终于坐不住,回了戴家。而傅家父子则出门准备应付广陵府对傅家的这一轮盘查。
傅家的女眷们都守在家中,虽说每个人都照常忙着手上的事儿,可是每个人都心不在焉。杨氏去作坊寻了一个伶俐的伙计来。让他来回在徐凝门、下铺街盯着,有什么消息就马上送回来。
消息过来,却不大好。
傅家徐凝门外的铺子,从里到外,反复地搜过,而且所有的账簿也都翻了出来,广陵府的师爷说是要送到府里暂行封存。据说过来问话的差役有好几个,分别问傅康、傅阳和傅老实。甚至还有差役立在傅家铺子的外头,询问往来的人,看有没有是傅家主顾的。就拦下来问话。
而下铺街的铺子还没有开,广陵府的差役干脆就直接叫下铺街的伙计过来徐凝门,也是单独问了话,自有书吏将诸人说的一一都记下来。
杨氏听了,很是担心。忍不住抱怨说:“这个黄五爷,怎么他说打了招呼的话之后,今日广陵府查得就更紧了?”
傅春儿安慰母亲:“娘,您想想,广陵府这次一气儿都查实了,落了真凭实据下来,说咱家没私售贡品。这样下回户部、甚至是皇家过来,广陵府才好回话不是么?广陵府这次查咱家查得越细,便越容易为咱家正名。否则若是这回广陵府轻轻放下,下回皇家便干脆全都不用广陵府的贡物了,这不就糟糕了么?”
杨氏想想,点头道:“是。咱家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原不该怕这个,可是为啥娘一颗心总是悬着的呢?”
“这不最后的消息还没来么?别说娘了,连我心里,都突突地直跳呢!”傅春儿笑着安慰杨氏。一瞥眼却见到戴悦正定定地望着自己。大约两人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情。但是两人又都不愿说出来让杨氏担忧,于是各自心照不宣,将头转开去,绝口不提。
傅春儿想的是,广陵府突然变了态度,怕是戴家几人,为了将整个广陵府的妆品行当都拖下水,以期“法不责众”,或是想检举别家,戴罪立功,希望能略减戴家所担的罪责。大约只有这样,才会广陵府的态度这样突然转弯,连黄以安打招呼都没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