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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一出,龙颜震怒。然而,广陵盐商巨贾,却从中看到了机会。
五月中,以两淮盐业总商黄韬为首,广陵盐商向朝廷一共捐饷三百万两白银。而只黄家一家,就捐了五十万两之多。前阵子黄家清点财帛,统共只有六十余万两,而这时候一下捐出五十万两出来,几乎是将大半的家产都捐出来了。黄韬这个举动,令皇帝十分感动,当即下令嘉奖。而洪镇那里,刑部也酌情轻判,只是夺职而已。以洪镇的家世,即便如此,也能回家安安生生地做个富家翁。
因此,几乎可以说,川楚的白莲教众,一时间竟帮了的广陵盐商的大忙。而朝中关于盐政改革的呼声,却又因为西南刀兵之事,终于搁置下来了。
然而傅春儿在家中,却不晓得这些事情,她只一心为纪燮忧心着。上次纪燮来信,就说他已经到了南昌府附近。此后却又是一两个月都没有消息。
白莲教作乱的事情,她早已听说了,广陵府每日都有衙役上街,敲锣打鼓地告诫百姓,千万莫要叫白莲教“妖人”所蛊惑。但是究竟战事如何,广陵府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荆楚一带,尽是乱局。后来渐渐地,众人又听说乱局蔓延至江西境内,这令傅春儿忧心如焚,可是又无计可施。
这日一早,傅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却是纪燮的母亲黄氏。杨氏将黄氏迎入厅中,命人奉茶,她却淡淡地说:“傅家奶奶,不必麻烦,我今日过来,只是有些事情想私下里与你家春儿姑娘说说。”
杨氏见黄氏面色不善,连忙亲自去寻傅春儿过来,一面连对她使眼色。
傅春儿却知道黄氏一定是也没有得到纪燮的消息,否则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亲自寻到自家来。
果然,黄氏见了她,放下手中的茶盅,一张口便道:“傅姑娘,请问你可有我家小七的消息?”
傅春儿咬着唇,摇摇头道:“回夫人的话,没有。”
黄氏睁大眼睛道:“小七私下里不是总给你书信的么?怎么,你可是有什么藏着掖着不让我这个做人家娘的知道?”
“自然不会,小七爷寻常都是寄了信札过去到大德生堂,我因为帮着照管大德生堂的生意账目,所以时时过去,见到有小七爷的书信,自然按照小七爷当日的吩咐,给您府上送过去的。”她见黄氏话里话外有些不善,还有指责自己的意思,忍不住便辩了一句。
黄氏霍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道:“当日是你教唆我家小七弃了春闱,是不是?”
黄氏一点铺陈都没有,突然翻起了老账,令傅春儿愕然抬头,惊讶地看向黄氏。黄氏却觉得是自己说中了傅春儿的痛处,跟着道:“弃了春闱不说,还撺掇他离家,去那样危险的地方……”跟着她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捂住了双眼,哭道:“我家小七就是中了你这个狐媚子的毒,花言巧语地来骗自己的娘……余嬷嬷说得对,当日就不该随了小七的心意,就该将他强留在广陵城中……”
余嬷嬷……傅春儿听到这三个字,听见自己后槽牙又开始磨着。纪小七凡事都有自己的主见,当年他若不是一心要弃了春闱,又哪里是别人可以劝得了的。这分明就是借题发挥,随意攀诬——果然黄氏身边,余嬷嬷未除,依旧是个隐患啊。
“纪夫人……”傅春儿觉得自己很能理解对方的心情,可是她自己的心情也很不好,谁又考虑到她的心思了,一时傅春儿便气鼓鼓的,半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说,眼下怎么办?”黄氏依旧用帕子捂着眼睛,却突然甩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傅春儿登时哑然失笑,突然觉得眼前这位夫人真是个水晶心肝儿玻璃人,直来直去,有什么便当面说什么。眼下虽说是黄氏不分青红皂白,将胸中的郁闷冲自己发泄了一番,却依旧向自己问计。这倒令傅春儿放下心来,日后与这位夫人相处,便总是有法儿可想的了。
傅春儿虽然心情郁闷,但是头脑依旧冷静,于是想了想便道:“我知道有位朋友,是在长江上跑船的,他水上人脉极广,小七爷此去,便是托他安排的船只艄公。眼下要打听小七爷的消息,便只能靠他。我这边去寻托人给他捎信。”
二百七十七章 家书抵万金
说罢,她又正色对那位母亲说:“夫人,您的心情,我再明白不过了……但是您也要相信,小七爷吉人自有天相,此刻定然是平安的。”
黄氏刚才一时气急,将心中对傅春儿的怨言脱口而出,然而她深心里却也多少是明白事理的,晓得自己只是迁怒而已。真正要怪,只能怪自己管不住儿子。正懊悔间,听傅春儿说了会想办法,又温言安慰她,一时不好意思,借帕子掩饰,偷偷地看傅春儿面上的神色,见她一片诚挚,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只听傅春儿又说道:
“——夫人那头,若是有家住江西一带的亲朋故旧,甚至是相熟的药商,也请多问问,或者是托人给小七爷传讯也好。眼下时局不稳,小七爷想游历天下,隔两年也是不迟。”
听到这里,黄氏的眉毛又朝起敛起来,“怎么还要游历天下?”她稍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傅春儿想的劝慰之词,连忙不好意思地道:“是是,我们纪家自然是该托人奔走奔走的。”
傅春儿见黄氏的情绪总算稳了稳,就起身开口道:“即是如此,夫人,我这便要出门给那位朋友送信去了。夫人……”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看到黄氏红红的双眼,道:“夫人若不嫌弃,在我这里补一补妆,稍许上些脂粉吧。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先自乱了阵脚,您说不是么?”
她也没管黄氏如何,自己立起来,取了妆面的铜镜和脂粉之类,跟着便自己出门,亲自打了一盆热水过来。
傅春儿此时摆了冷脸子出来,但是做的事情却又是窝心的。黄氏因此越发的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刚刚几句话实是说重了。她本就不是个喜欢恶语相加的人,这时想要说两句劝慰的话,反而说不出口。只好听傅春儿摆布,用自己的帕子沾湿了。洗了脸,重新补了点妆。
这时黄氏的心总算宁定下来,她看傅春儿做事稳稳的,一板一眼的样子,不禁也多了一份信心,告辞说:“我这便回去,我们老爷那里。已经派了人去寻小七了。若是姑娘这头听到什么消息,万万要知会我们一声,可怜我这做娘的……”
傅春儿怕她又要哭,连忙上前。以手握着黄氏的手,道:“夫人放心吧!”
如此几番,好不容易将黄氏送出了房门。杨氏与傅春儿一起,将黄氏往外送,一直送到院门口。黄氏自上了纪家的轿子。傅春儿对母亲强笑道:“娘,我去’富春’那里,请老曹给仇爷递个信儿去。”
杨氏哪里会不晓得傅春儿的心思,见她这般神色,只说:“快去快回。要不要我叫素馨或是玉簪陪你?”
傅春儿自觉还撑得住,忙谢过母亲,自己一个人往“富春”那头去了。谁知一出瓦匠营,就见到纪家的轿子旁边立着个嬷嬷,正隔着帘子与轿子里的黄氏说着些什么。
傅春儿心头警铃大作,晓得这事情以后还会麻烦,但是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她只匆匆往“富春”那头去,寻了老曹,求他给仇小胡子送信,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得到纪燮的消息。
*——*——*——*
哪知道在接到纪燮的消息之前,傅春儿倒是先接到了黄宛如的来信,竟然也是厚厚的一札。怕是黄宛如一上路,在船上无聊的时候,便开始给自己写书信了。拆开信札,果然见黄宛如絮絮叨叨说了不少一路船行的无聊之类,接着信笺上空了一段,再往下,就换了新墨,笔致也更加柔媚活泼,想是中间隔了一段时日,正是黄宛如大婚的时候。
黄宛如没有写多少,只是委婉地说她过得还不错。但是傅春儿总觉得这位九小姐话里话外透着一点喜出望外的味道,想来她做了新妇之后,日子过得还算舒心吧。黄宛如还写着,送她的面脂与手膏,夏季的那一款,眼下用着正好。另外提到了她的堂叔父认得在京中做广陵府香粉生意的客商,已经晓得了傅家的名头,日后少不了要上门进货的。
事情竟然如此的顺利,傅春儿掩信细想,随后便出门告诉了傅阳。傅阳却笑道:“妹妹不知道吧,咱家的藏香早已销到京里去了呢!”
竟有这事儿?
“是,早两个月的事情。”傅阳笑着望望妹妹,说了前因后果。原来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