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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意渐渐上涌正想起身回屋明兰忽听见园子里一阵吵杂似是惊喜的欢呼不等她反应过来只见一个黑乎乎的高大身影站在庭院那端
那人停了停一步步的走过来宽阔的肩上撑起暗红色大氅两边露出金光闪闪的狰狞猛兽两头虎首张口齿锋尖利欲嗜
透过繁茂的枝叶稀疏的月光照在那人脸上身上猩红的浓稠凝结在暗金的铠甲上满脸浓密的络腮胡子遮住了大半面庞只一双黝黑的眸子明亮炽热如昔
明兰觉得嗓子发干心头乱跳握着扇柄的手心有些黏思念太久以致反忘了初衷一旁的小桃绿枝在说什么她全然听不见只那么一动不动站着定定望着他
胡子缓缓走近哑声开口头一个字却先破了音:…我我回来了…
仿佛远方擂鼓低沉鸣动隐隐传来惊心动魄的消息幽香凉爽的庭院中飞蛾的扑扇声叶尖露珠的滴落声明兰耳畔寂静忽然不知此刻是梦是醒
是不是适才在廊下已经睡着了此刻只是梦中……
胡子一个大步上前用力抱住她扑面而来的血腥与尘土气息捏得发痛的肩和臂才让她清醒过来她呆呆的去摸他的脸:哦你回来了喉头堵住了似的千言万语此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胡子搂了她良久捧起她的脸你想说什么
明兰愣愣的:仗打赢了么没落罪罢
胡子咧嘴笑道:都赢了我率一骑人马连夜赶回来的张老国公还在后头压阵呢有俘获首级还有羯奴单于的虎头金帐
明兰想笑又想哭傻在原处像忽然被老师叫起来小学生一副呆相
胡子搂着她坐到廊下摸着她枯黄干裂的头发怜惜道:……你丑了
明兰立刻清醒了用力捶他肩膀狠狠道:你还不是一副恶鬼模样
大半年的风餐露宿征讨杀戮无尽数日连夜驱马狂奔继而一场厮杀胡子也消瘦憔悴极了颧骨高高耸起眼眶深陷配上漆黑的面皮一脸的凶神恶煞与恶鬼颇有几分神似——和枯瘦干黄的明兰倒很登对
夫妻对坐有太多话想说反一时想不出说什么好
胡子一遍遍巡梭明兰目光从脸上身上到硕大的肚皮上…我真怕…怕她不测怕她生病怕她忧心……兵败之事我该早告诉你的免得你担忧
说不介意是假的可又能怎么办呢你不告诉我是对的顿了顿她接着道你听闻郑大将军的事了吧郑老太爷和老夫人三日内全没了
胡子叹道:可惜了郑大哥最是孝顺……他是裹着孝领兵出城伏击的
明兰默了会儿才道:君不密失国臣不密**这道理我懂
若说亲近郑家父子是骨肉至亲几十年父慈子孝;若说忠心郑老将军一腔赤胆铁骨铮铮;更别说郑老夫人一辈子与世无争纵是如此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这是血的规则
作为家人能做的不过是信任和坚强
何况薄老夫人曾说过做武将家眷的若男人真战死了也没什么好寻死觅活的拉扯孩儿长大就是了明兰语气沉重
胡子毫不犹豫的点头这话是没错不过……他忍不住道也别事事都学薄老夫人
这是为何她深深觉得薄老夫人乃一代奇女子每回祸事她都能神奇的避过
薄老帅少时无家无恃一书香门第机缘巧合受其大恩;是以当薄老帅求娶那家女儿时人家不好回绝可那姑娘不乐意天天等着守寡改嫁老帅说便是为这口气他也要活得比婆娘长
明兰听的发笑:乱讲我听说薄老帅也是名门子弟不过家道中落而已
胡子一脸‘成功人士总会有各种关于成长背景的美妙猜测’笑道:你听那胡说薄老帅的老家在不知哪处的山沟沟里自小连个大名都没有升小校时才连夜抓了个算命瞎子给改的名
那薄老帅的原名叫什么
胡子道:小时听老爷子说过仿佛带个‘狗’字只不知是二狗还是狗剩抑或狗蛋什么的……
明兰笑得弯下腰去胡子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手牢牢包握她的手另一手轻轻捋着她的头发空阔安静的庭院忽的宁馨可爱起来
静不过一会儿侧厢响起幼儿的哭声夫妻俩醒过神来明兰摸着胡子肩上的金虎头笑道:团哥儿知道爹回来了你先换身衣裳再去瞧他罢
衣裳就别换了领军武将无旨不得入京我是偷着进城来的先抱一抱儿子我这就得赶回去……
后面的话明兰没听清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半响她才尖叫着:你这是私自进城啊你你你……你有没有毛病呀记挂妻儿叫人递个话进来不就完了干嘛非要自己来你知不知道无旨入京是什么罪名你当那群言官是摆着好看的呀你岳父早不在御史台混了没人罩着你啦你个大傻瓜你还看看什么看……
胡子哈哈大笑这时崔妈妈抱着团哥儿出来胡子一把抱起小胖子用力亲了几口然后交还给崔妈妈大步流星的转身离去走前还摸了一把老婆的脸蛋
明兰怒极用力将扇子掷过去跺脚骂道:你个大白痴回去给我好好写谢罪折子求得皇上谅解老娘可没兴致去送牢饭
回复的是一串响亮大笑从外头远远传回院来笑声敞明快活之极仿佛这寂静幽夜刹那已是春暖花开
明兰气了半天忽觉自己双手叉腰凸肚叫骂不正活脱一把‘茶壶’么睡眼惺忪的小胖子呆呆望着母亲仿佛在惊奇——明兰忍不住捂嘴轻笑
……
胡子夜里回来过的事不到天亮就传遍整座侯府丫鬟婆子杂役连同管事们好像忽然有了主心骨各个精神抖擞早早起来打扫庭院整理花草满府一片勤快火热的景象
明兰反有些懒懒的身子发沉提不起精神来
到了中午武英阁大学士亲往城外颁旨平叛的五百轻骑方能依序进城
因为胡子没刮胡子尽管骑在最前头满街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没搭理他只把荷包鲜花什么的不断往后头几个俊秀小将身上招呼
连老耿都得了几个正乐呵着冷不防在人群中瞥见自家管事目光炯炯顿时吓的冷汗直流在宫门前一下马忙不迭的把荷包果子都塞给身边副将
金殿之上例行嘉奖劝勉规矩繁琐继而议政……待胡子回家已是天暗
刚牵辔下马只见刘管事提着脖子等在门口颠颠的跑上前来侯爷您赶紧进去罢夫人要生啦
胡子心头一紧拉回缰绳再度上马勒马抬前蹄轰然踢开正门在所有人瞠目中径直往里疾驰而去在嘉禧居前下了鞍扔了缰绳三步并作两步往里跑去
却见主居周围俱是人各个抬着脖子等消息;里头却被翠微清空了闲杂人等只几个婆子丫鬟来来回回的端送热水白布等井井有条
胡子本想抬脚就进屋去看却被一群婆婆妈妈拦在庭院直道这个规矩那个忌讳他是重规矩守礼之人倒没硬闯;可心头烦躁不安急的团团转又无可作为正一肚子火忽瞥见一个憨憨的少年在树丛边张头缩脑他过去一把揪住喝道:臭小子你在这儿做什么嗯……手里拿的什么
石小弟怀抱一把条凳遮遮掩掩一愣神间:呵呵…呵呵这个…哦我怕侯爷累给你端凳子坐呢其实不是;但他十分敬佩自己的急智
谁知一旁侍立的顾全笑了起来:石头哥你就别唬人了这是给小桃姐端的罢
石锵脸上发烧好在他生得黑也不显眼;原绷紧面皮等着责骂谁知胡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忽拍着他肩微笑道:知道心疼老婆了嗯将来有出息
未等他乐胡子忽又补上一句:从现下算起夫人一个时辰内生今年就给你办婚事两个时辰那就明年三个时辰就后年小子依此类推罢
石小弟傻眼记得当年嫂子生小侄女时足足折腾了一天一夜适才刚过去两个时辰这这……呜呜他不要七八年后再讨媳妇呀
见少年惊恐交加面皮青白胡子满意的撩开手——嗯心里舒坦多了
屋中断续传出低低的痛楚呼声胡子背负双手在庭院里一圈一圈的走直绕得石小弟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大约绕了两三百圈屋里终于传出欢呼声继而是细细的婴儿啼哭声只见崔妈妈擦着手出来满脸堆笑:生啦夫人生啦又是个哥儿
石锵紧抱条凳差点喜极而泣;崔妈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孩子倒比正经家里人的还激动
婴儿粉红娇嫩被强盗似的亲爹抱在怀里却不害怕淡定的瞥了胡子几眼淡定的歪头睡去;因生他时恰好一家团圆便起乳名‘阿圆’小哥俩刚好凑一对
胡子喜欢的不得了一会儿赞儿子手指纤长必是个会读书的一会儿又说生得像娘将来定然风度翩翩张大后摘下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头哈哈哈哈……
明兰累得满头大汗正躺着歇息闻听这话没好气的翻下白眼奋力砸了个枕头过去——皮埃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