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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兰怒气翻涌,种种委屈再也难以忍耐,一下站起来,冷笑道:“敢情嫁给你,我便是跌进了蜜糖缸里,千好万好再无半点不好的!”
顾廷烨也倏地站起来,高大长挑的身材上前几步,附下来的阴影把明兰的整个人都笼罩进去了,明兰生生忍住不后退半步,顾廷烨傲然一笑,朗声道:“我不敢说嫁给我千好万好,但我敢指天说一句,嫁给我后,必不叫你再有委屈憋闷就是!”
明兰更怒,连连冷笑:“顾将军莫要想太多了,明兰自小锦衣玉食长大,何曾委屈憋闷,也轮不到旁人来充英雄救我于水火!”
顾廷烨也不生气,只一双深邃的眸子静静的盯着明兰,一字一句道:“不,你说谎。你一直都很憋闷,你活到今日都在委屈。你瞧不上那些嫡庶的臭规矩,可却不得不遵行,你明明事事出色,可偏偏得处处低就,丝毫不敢有冒头!是以才挑了个不上不下的贺家!”
明兰大怒,她全然不知自己双目已赤,只大声冷笑:“冒头?!这世上人人都得认命,不认命?!哼!先帝的四王爷倒是不认命了,结果呢?一杯鸩酒!六王爷倒是不认命了,便贬为寻常宗室!荆王谭王倒是不认命了,如今都身首异处了!……你们大男人都如此,何况我一个小小女子!我有什么法子!不想明白些,怎能活下去!”
她不喜欢刺绣,手指上都是细细的伤,不喜欢王氏林姨娘和墨兰,不喜欢在不高兴的时候还得笑,不喜欢在讨厌的人面前装可爱乖巧,不喜欢什么新衣服好东西都要让别人先挑,不喜欢什么委屈都得装傻过去……好多好多不喜欢,可她都得装的喜欢!
有什么办法,她得活下去!
顾廷烨上前一步,丝毫不让,步步紧逼:“没错,你就是太明白了!你聪明,你通透,你把什么都瞧清楚了,所以你才不敢越雷池一步。可你心里却气不能平;你气愤,你不甘,偏偏又无可奈何,你委屈,你憋闷,却只能装傻充愣,处处敷衍,时时赔小心,逼着自己当一个无可挑剔的盛家六姑娘!”
明兰浑身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背心一片冷汗,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便如已经结了疤的陈年旧伤,再次被揭开来,血淋淋的伤口,原来从未痊愈,她想厉声尖,她想痛哭,所以一切却统统堵子嗓子眼里,站在当地,进退维谷,任由眼眶湿热一片。
十年古代闺阁,半生梦里前世,扮的太久,演的太入戏,她已经忘记了怎样真正的哭一场,忘记了怎样任情肆意的破口大骂,忘记了她并不是盛明兰,她原来是,姚依依。
顾廷烨看明兰满脸泪痕,心中也莫名酸涩,他再上前一步,长身而鞠,深深抱拳拱手,抬起头来,清朗的声音中带着些沙哑,却字字清楚:“吾倾慕汝已久,愿聘汝为妇,托付中馈,衍嗣绵延,终老一生!”
泪眼迷蒙中,明兰只看见顾廷烨认真诚挚的面容,她一时手足无措。
顾廷烨满含期待的目光,灼热而璀璨,直视着明兰:“我不敢说叫你过神仙般的日子,但有我在一日,绝不叫你受委屈!我在男人堆里是老几,你在女人堆里就能是老几!”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明兰发了怔,不知觉间,脸上一片冰凉,她伸手一摸,触手尽是泪水。
因为清醒,所以痛苦,因为明白,所以惨淡,希望尽头总有绝望,她不敢希望,不敢期待,众人皆醒我独醉,不过是戴着镣铐,踩着刀尖,傻笑着趟过去罢了。
这该死的古代!
作者有话要说:周一休息,大家知道吧。
小说第三卷还有一两章就完了,外加两篇番外。
97、第97回 。。。
送走母妹后,华兰换过一身半旧的桃花色掐牙丝棉软袄,坐到临窗的炕上,靠着迎枕做起针线来,过不多久,一阵帘声响动,袁文绍抬步进屋,快步走到炕前,见妻子笑道:“你怎又起来了,还不躺下歇着?”
“都躺了大半天了,再躺成什么了。”华兰娇嗔的白了他一眼,随后放下针线篮笼,下炕替丈夫松衣解带,将外头的袍服和氅衣递给一旁的丫鬟,袁文绍换了常服,才扶着华兰又坐回到炕上。
袁文绍从炕几上端起一杯新茶,缓缓啜了一口,他刚过而立之年,蓄了短短的髭须,他本就脸型方正,这般瞧着更加稳重威严,活脱脱快四十岁的大叔模样,华兰看了丈夫两眼,心里颇怀念刚新婚时的白面郎君。
“岳母和妹子都走了?”
“顾二郎走了么?”
待丫鬟出去后,夫妻俩竟同时开口,闷了一刻,袁文绍和华兰互视一眼,一齐笑了出来,笑了半响,华兰故意轻叹着笑道:“都说贼夫妻,贼夫妻,我今日才知是个什么滋味!”
袁文绍也笑道:“谁说不是!有个老婆做同伙,滋味着实不错!”
“哪个与你做同伙!”华兰双颊姹红,娇笑着去捶打丈夫,袁文绍笑呵呵的接过粉拳,夫妻俩笑闹了一阵才正坐起来说话。
“你瞧着今日事如何?”袁文绍搂着妻子轻道。
华兰想起丫鬟的回报,远远望过去,虽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瞧着样子也能猜个大概,一开始两个人还客客气气的说话,但后来不知顾廷烨说了什么,明兰被气的哭着跑掉了;华兰沉思片刻,道:“这婚事跑不了了。”
“哦?你肯定?”袁文绍追问了一句。
华兰定定的点点头,干脆道:“事已至此,这婚事不成,我们谁都没面上无光。”
袁文绍素来知道华兰能耐,便长长吁了口气,华兰见状,神色一沉,颇有愧色道:“都是我娘家不好,好好的一桩亲事,偏叫弄成这样;倒叫你担上干系。”
袁文绍大笑着摆摆手,安慰妻子道:“这与你有什么相关的,不过是几位长辈一时没说停当罢了。”
华兰把一双白嫩纤细的手摆在丈夫胸前,故意把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无奈可怜的模样,低低道:“我爹爹是个读书人,他们这种作道德文章的最是认死理,自打我那四妹妹嫁入梁家后,爹爹老觉着对不住文家相公,就惦着要把五妹妹许过去,也算略略弥补;可我娘却觉着大姑爷你提来亲事才好;偏我那六妹妹自小是祖母身边养大的,她的婚事素来是祖母说了算的。这下可好,三下一凑,人人都各有主张,这才把事情弄拧巴了!”
真相当然不是这样,但华兰却只能这样轻轻遮过。
袁文绍握着华兰的手,神色温和,笑道:“岳父是读书人,重信守诺是自然的;岳母是做母亲的,舐犊情深也是常理;老太太更是一片慈心,心里一时转不过弯来,也情有可原。人人都有道理,你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
华兰依旧蹙着眉头,忧心道:“就怕恼了顾将军,到时亲家没做成,倒结了仇。”
“估计不会。”袁文绍放开华兰,端过茶碗来再呷了一口,眉头松松的舒展,微笑着:“本来我也有些担忧,不过……呵呵,今日看来,此事无虞;顾二郎离去时,我瞧着他心绪极好,连连嘱托我尽快行事,最好年内就能过文定之礼,开年便办亲事。”
华兰略觉吃惊:“真的?!”
袁文绍嘴里含着茶水,缓缓点头。
华兰松开愁绪,轻捶了丈夫一下,笑道:“我说什么来着?我那六妹颜色极好,是一等一的人才模样,顾二郎若见了,定会满意这婚事!你那会儿还顾虑呢!”
袁文绍笑道:“是是是——,都是娘子算无遗策。”
华兰也跟着笑了几声,但心里还是没什么底,也不知盛老太太到底能不能答应。
……
这天晚上,盛老太太听到了一段匪夷所思的故事。
她呆呆的坐在炕上,明兰在下头跪着,小声抽泣着,老太太听的脑门发胀:“你说…我们初到京城,你就识得他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骂道:“你怎么不早说?!”
明兰小脸哭的通红:“我,我怕祖母又责骂……也怕祖母为明兰担心…”
那时她刚刚因为替嫣然出气的事儿被老太太严厉的罚了一顿,好说歹说之下,那件事算揭过去了,结果顾廷烨又跳出来寻事,她哪敢告知老太太,就怕又一顿数落,何况她那时怎么知道后来会一次又一次的牵扯上顾廷烨呀!
就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大人好不容易原谅她了,结果她犯的错又出新后果了,她自然不敢提出来,然后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