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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和孙妈妈双双上前摆枕铺被,安顿她躺下,放了帐子走出内室,将吴竹春也带了出去,只留如瑾自己在屋。
“太太……”孙妈妈有些不放心,“姑娘这样子,真不要陪她吗?”
秦氏摇头:“我生的女儿我明白,给她一点时间处理情绪,睡醒了,就好了。”
如瑾躺在安静的内室里,先只是难过和疲累,后来躺着躺着就渐渐困意上头,迷迷蒙蒙进入了梦乡。零乱的梦境里有她和长平王的初次相遇,也有日夜相守间的亲昵缠绵,更有她送他出府,出京,远看着他越走越远,心里空荡荡的没了着落。胡乱穿插的画面里,这一觉她睡得却十分沉酣,直到日头走过中天才醒来。
果然睡一觉是很好的。虽然依旧觉得孤单,可心里没有那么疼了。
如瑾躺在床上静了一会,之后抬手用力拍了拍额头,撑身坐了起来。阿宙,你专心迎敌,我在家很好。她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然后便扬声叫母亲,“王爷让咱们全家去王府过中秋节,时候不早,快些收拾走吧!”
秦氏很快抱了小女儿进来,看见如瑾露在帐外的明快的笑容,心里终于宽慰。
只是对去王府过节,秦氏不是很赞同:“……哪有岳家跑去女婿家过节的,况且咱们更不是正经的岳家,这于礼不合,小心招人闲话。”
“母亲觉得待到王爷得胜归来,还有谁敢说咱们的闲话?天下人的嘴,永远只向着得势之人。”如瑾半开玩笑的,难得跟母亲扯了一通权势至上的歪理,末了又道,“这是王爷的意思,是他舍不得未出世的孩儿寂寞,让外祖一家陪着过节呢!”
秦氏点了点女儿额头,亦是心疼女儿没有人陪,便将俗礼都抛到一边随着如瑾登车离家。于是除了身体不好不能轻易挪动的蓝老太太,连庶子蓝琨都跟着去了王府。王府的厨房早就备好了过节宴,蓝泽高兴,自己一个人喝酒也喝了个大醉,如瑾本还想寻机和他说说威远伯不能沾惹的事,结果也说不成了,只好让他在外院客房妥帖睡了一觉,待到月上中天,让他在王府留宿不合情理,见他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便命人好生送他回家。秦氏则留在了王府,一来给女儿作伴,二来照顾她的胎。
却说那蓝泽回府之后,还没忘了中秋要团圆,下车就去了延寿堂看母亲。蓝老太太神智时好时坏,今日还没清醒,也不知道有人来探她,只管在床上昏睡。蓝泽向钱嬷嬷问了几句老太太的情况,钱嬷嬷闻着他身上酒气很重,知他喝了不少,好歹劝着让他回去休息了。
蓝泽回房洗漱一番换过衣服,酒意再次上头,晕晕乎乎倒在床上睡了过去。朦胧之中只觉得似乎有人在身边,勉强睁开眼,看到一袭春桃色嫩粉的衣裙在眼前晃,鼻端也有甜软的香气。
“谁……”
粉色衣裙眨眼间变成了雪肤皓腕。
“侯爷,喝多了酒,您是不是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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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5 今非昔比
长平王的大军一走,京城里就加强了戒严和巡守,西郊大营的左右两营在长平王的坚持之下实行战时合并,统一合成了一个巡防营,开拔到京城,协助进行城门盘查、街道巡逻以及和禁军相接策应。
左彪营在太子宫变时集体获罪,当时宫墙外被杀的加上事后被皇帝削减的,全营兵将十去七八,剩下几千人原本就不成气候,此次干脆统一归到右骁营麾下,军将的编制上就不存在两营合并的困扰,全都由右骁营原班人马说了算。
右骁营指挥使是陈刚,现下就成为了战时巡防营的最高统领,辖下两万多人,全部驻扎京城内外负责都城安全。长平王离京的次日傍晚,陈刚卸下盔甲,穿了一身不打眼的寻常衣裳造访长平王府。
王府的门房与别的贵门府第全然不同,绝对不存在仗势欺人、看人下菜碟的情况,来拜访的人只要交代清楚身份和登门缘故,看门的仆役们一定会往里通报。陈刚身份特殊,一报名号就被门房飞速通知了外院管事,此时外院管事是贺兰的副手,做事也是稳妥至极的,闻信想了想,直接让婆子报进了内院。
于是如瑾在外院小客厅传见了陈刚。
陈刚目不斜视,进屋之后只微微扫了一圈屋中屏息侍立的男女仆婢,就垂了眼睛朝座上行礼问好,开门见山道明来意:“王爷离京前特意叮嘱末将要仔细护佑蓝妃周全,所以末将特来听候差遣,蓝妃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若无特殊情况,末将每日上午在城外,下午在城内,您若临时有事可以叫人去五军都督府衙门的南群房,末将安排了两个随扈在那里听差,您叫他们给传话就好。”
如瑾笑着命人看座上茶,言道:“陈将军太客气了,这时候京中巡防很忙,还劳你亲自过来一趟,实在感激不尽。”
“都是末将份内的职责。”陈刚斜签着身子坐在下手,拱手道,“王爷带兵征伐在外,枕戈待旦,辛劳非常,末将必须保护好王府上下才对得起他。”
如瑾道:“将军忠勇,令人感喟。昔日平太子之乱解救皇上就是您出力最多,这次辽镇起兵,依然要靠将军稳定京中秩序。说起来你我也是共同进退过的,这次无事便罢,倘若有事,还请将军能与长平王府一心,一起匡扶社稷。”
“末将明白,请蓝妃放心。”
陈刚做了保证,又简略介绍了京中轮防值守的规程,片刻后起身告辞。如瑾命人好生送他出府,回头对陪在身边的祝氏说:“这位是个明理又清醒的人,王爷将他安排在京中,算是解了后顾之忧,我也放心不少。”
祝氏笑道:“主子现在不经手消息,还不知道这位京营指挥使前段时间日子过得艰难呢。”
如瑾道:“未见消息,也能推测得出了。太子宫变那场事他功劳不小,事后皇上连最后进宫的那些跟风者都有或多或少的赏赐,他这个大功臣却丝毫封赏也无,别说加官进爵,就是名号好听的虚衔都未曾给他,也可见皇上对他的态度。他要是日子能好过,那才算怪了。”
“是,皇上恐怕是拿他当咱们王爷的人了。”
皇帝那个凉薄的性子,如瑾心中深知。他若对谁起了戒备之心,那个人早早晚晚都要吃苦果。陈刚之所以还能在右骁营指挥使的位置上坐着,不过是宫变时他出力多,这么快办了他未免会让满朝臣属寒心。如瑾完全相信若是皇帝未曾“病重”,陈刚今年之内肯定会被寻机削减兵权。
“这样也好。皇上越是对他怀有芥蒂,就越是把他往咱们这边推。若当日宫变时他还是个喜欢中立的,现在除了站在咱们一边,已经别无选择了。”
站队这种事,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曾经被长平王指挥着平乱的陈刚,早已被扣上了七王一党的帽子,摘了也没用,换别的帽子更没用。好在此人显然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处境,肯主动贴过来效忠。
“皇上这两天如何?”如瑾想起宫里那位被迫“病重”的君父。
“还和前阵子一样,太医说要慢慢调养,现在天气快冷了,他们正在配制新的滋补方子。”说完,祝氏附耳低声,“王爷吩咐过,他打完何氏之前不许皇上出岔子。”
就是不能有国丧再让朝廷动荡的意思吧。如瑾低了低眉头,轻声道:“让伺候的人小心些。”
那天对皇帝动手的时候,她自然暗暗盼着长平王能站在她这一边,事实上长平王也的确那么做了。然而后来日子长了,有时候如瑾仔细回想这件事,觉得长平王肯在那种情况下处置生父,定然不只有情势所迫的缘故,应该也不会只是怨恨皇帝觊觎他的女人。
长平王对皇帝,似乎从来都没有流露过父子情分。如瑾自己讨厌生父蓝泽,但最多给他用两回致病的药物,事后心中更有歉疚。不管蓝泽如何对待母亲秦氏,对蓝泽喊打喊杀这种事如瑾是绝对想都没想过的。
正常人不都是如此吗?
可长平王当着皇帝的面杀掉康保时,那手起刀落毫不犹豫的样子,会让人误以为他其实希望将那一刀砍在皇帝脖颈。
……帝王之广有四海,君临天下的权力,可不是为了恣意收拢女人而存在的。这么多年过去,您的毛病是一点儿没改啊!
……您不记得了?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