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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端午节,只怕是近年以来陆家过得最开心的节日,陆老太爷心血来潮,吩咐人在荷花池水榭上设席,请了伶人来说唱崖词,表演幻术,又演杂剧,邀了一群族人来坐着看戏吃酒。弄得人来人往,热闹翻天的,他却乐在其中:“这样的热闹,还是当年老大考中的时候了,这都多少年了呢,这一辈子只怕也就是再风光快活这一次了。”
陆三老爷觉着这话不祥,忙出言阻拦:“父亲说哪里话,日后快活的事情还多着呢。”
“要服老。”陆老太爷并不以为意,转过头去又与其他族老开怀畅饮。
陆老太太陪着族里的女眷们坐到一半,只觉着耳朵被吵得嗡嗡作响,实在忍受不住,扶了额头起身告罪:“身子撑不住了,得回去躺躺。阿容你扶我回去。”
林谨容忙起身应了。
陆老太太一路前行,一路与林谨容细细说话,却是有些想就彩虹那事儿安抚的意思:“二郎说是这几日回来,本以为他能赶回来过节,谁知还是不成。不过若是他赶回来,还不知你祖父要怎么折腾呢。你祖父年轻时节也不似这般,临老反倒稳不住了。”
林谨容含笑道:“其实亲戚们也难得聚在一起,祖父也是欢喜才如此。他老人家若是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怕您又要担忧了。”
陆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得是,去岁冬天他病那一场,可把我吓坏了。相较而言,我倒是宁愿他有精神闹腾。”话锋一转,就转到了彩虹的头上:“你也别怪你姑母,她是是吓怕了,你们成亲已经两年有余,却……”
林谨容淡淡一笑:“不怪。”这婆媳二人,林玉珍推陆老太太,陆老太太又推林玉珍,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目的都是一个,怕她在中间阻拦捣乱。
口里说不怪,怎可能真的不怪?长辈给个房里人,不能不接下,心里到底也是怨恨的。陆老太太自己也是过来人,自认为很了解林谨容的心情:“你向来孝顺长辈,又贤能,只是子女运稍差了些,若非……”略顿了顿,低声道:“各有各的苦衷。反正不过是个通房而已,并算不得什么。你祖父已与我商量过 了,此番让你跟着二郎一同赴京,出门在外,不比在家,多个人帮着你照顾二郎也是好的。”却还有另一层担忧在里面,生恐他小夫妻出了门独自在外,陆缄被林谨容哄着管着,不近其他女人的身,如同林玉珍与陆建新一般的误了子嗣。
林谨容早就习惯陆老太爷夫妇这种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作风,只听到后面那句话由不得怔住:“祖父和祖母已经商量过了么?”
陆老太太奇道:“难道你不知道的?早前二郎刚中,就托人带了信回来与你祖父说了此事。他没和你说?”
林谨容低眉垂眼:“没说。只说了让我好生孝敬长辈。”
陆老太太就要再接再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二郎待你真是好,看你们小夫妻这样,我们做长辈的心里也欢喜……”
忽听前方有人高声道:“老太太,二奶奶,二爷回来了!”却是一个婆子欢天喜地的朝着二人奔来,声音喊得极大。
陆老太太立即打起精神来,扬声道:“真的么?此刻人在哪里?”
那婆子笑道:“在二门外被小子们给围住恭喜了!老奴赶早进来说给老太太知道,好教老太太欢喜。”
陆老太太便也不回荣景居了,就叫林谨容扶她到阴凉处去歇着凉,在此等候陆缄过来:“真是没有想到,他竟能赶了回来,这孩子从小到大,从来就不让人操心,最是体贴不过。”
林谨容依言扶了她在一旁的葡萄架下去坐了,才刚坐稳,就见陆缄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正快步朝这个方向走来。他身上还穿着旅途中遮挡风尘用的白凉衫,人黑了些许,却是极其猜神,眉眼飞扬,肩膀腰背笔直。
陆老太太见他看也不看这边,光是埋着头朝水榭那边走,忙道:“快叫住他,他是只顾着往那边去,就没想到我们会在这半途坐着等他呢。”
樱桃忙应了,小跑着出去脆声喊道:“二爷,老太太在这边呢。”
陆缄立时顿住脚步,回迂头来,看到葡萄架下坐着的几人,眼睛立时亮了几分,翘着唇角快步走过来:“祖母怎不在水榭那边热闹,却在这里躲清闲?”一边说,一边就在葡萄架下给陆老太太行了大礼。
陆老太太此刻看他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少不得拉着问长问短,陆缄一一耐心回答了,不时含笑偷偷瞟林谨容一眼。林谨容拿着纨扇立在一旁,唇角含笑,心不在焉地替陆老太太扇着,见他看过来,也就回他一个微笑。
陆老太太问完想问的了,心满意足地赶陆缄走:“赶紧去前头和你祖父、亲眷们见个礼,回去梳洗了出来吃饭。”又叫林谨容:“也不要你陪我了,回房去让人备下热水照顾二郎盥洗换衣罢。”
第305章 见礼
林谨容不再是从前那个一心等着良人归家,见了良人就忘了其他的小女子。虽则陆老太太把话说得很清楚,她却晓得这人多的口是心非,永远都不会觉着子孙孝道不应当,便笑道:“不就是让人备热水么?孙媳妇随便使个丫头回去传话也就是了,必须要把祖母送回去的,这么热的天儿,您又不舒服,怎么放得下心?”
陆缄闻言,看了林谨容好几眼,口里却道:“阿容说得是,孙儿先送祖母回去再折回来吧。”
陆老太太果然十分受用,呵呵笑着起了身:“哪里要你送我是见过你了,到那你祖父母亲他们却是一直盼着你的,赶紧去,让阿容送我就好。”
林谨容便扶着她往前走,吩咐樱桃:“你回房去,让她们收拾了准备着。”想了想,又吩咐:“让桂嬷嬷先给二爷下碗面垫垫。”话音才落,就见陆缄唇边堆了一个柔柔的笑,眼睛黑黑的看着她,由不得的就抿紧了唇。
陆缄立在那里一直看林谨容和陆老太太走远,方才转身去了水榭那边。
林谨容送陆老太太回了荣景居,伺候她躺下,并不立即就回房,先在外头坐着喝了一盏茶,等全身的热气和躁意消散得差不多了方才起身回房。才行至半途,就见陆缄从小道另一端慢吞吞地走过来,朝她笑道:“真巧。算来我从水榭到这边,你从荣景居到这边,竟然是差不多远近。”
芳竹一声笑了出来:“可不是,二爷一步是二奶奶两步远。”
陆缄的脸微微有些发红,却也只是笑而不语。
芳竹便很有眼色地屈膝行礼:“还有好几桩差事紧着要办,奴婢先告辞了。”林谨容叫住她,一本正经地吩咐了好几件事,方才放了她走。
待芳竹去了,陆缄走上来与林谨容并肩而行,低声道:“你真忙,这个时候也不忘操劳家事。”
她要在此待下去,当然要以物换物,不操劳怎么行?林谨容攥紧了手里的扇子,垂着眼低声道:“我一直都很忙,你不是不知道。今日过节,客人又多……”
陆缄侧眸看着她,但见她低垂着眼,睫毛轻轻颤动,丰润嫣红的唇仿似半透明一般的,绯红的抹胸衬着雪白的肌肤,相比他走之前又多了几分莹润动人。由不得的心头一热,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林谨容藏在袖子里的左手,低声道:“阿容……”
林谨容热得全身满是细汗,拿扇子使劲搧了几下:“啊?”不等他开口,便又道:“还没来得及问你,你一路行来可还顺利?”
陆缄默默看了她一瞬,收回目光,平心静气地道:“还好,只是一路迎来送往的太多,我想早点回家,故而避开了他们。但终是惯例,躲不过的,怕是清净不得两日。”
“衣锦还乡,荣归故里。这本就是你该得的,日后也要习惯才是。”前面走来两个小丫头,林谨容趁机把手抽了回来,将右手里握着的扇子换到了左手。
陆缄同那两个上前行礼问安的小丫头点了点头,轻声道:“除了想早点回家,还是为了避开吴襄的缘故。”
林谨容吃了一惊:“如何?”她后来得知,吴襄当时是授了正九品大理评事,出任何职却是不好打听得太仔细,只知道还和当初一样的派了江南。现下陆缄说要避开吴襄,那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莫不是这二人又生龃龉了?
陆缄垂眼走了一截路方沉声道:“大家心里都不舒服。他是出任秀州华亭县丞,我虽排名在他前头,却不是高了多少,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