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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后堂,只觉暖香迎面,四尊铜兽香炉焚着宣和香,清郁芬芳。正堂条案上供着宋名窑三足鼎,后面一架十六扇云锦织金屏风。壁上高悬一幅唐贞元年间边鸾所绘名画《玉芝图》,正座两旁五彩舞蝶纹瓶中插着盛放白梅。两对楠木交椅,两对海棠花样高几上各摆玉石条盆,鹅卵石点缀,数丛水仙含苞欲放。
“周姑娘,请坐。”
我在上首坐了,姚光汉在主位相陪。少时,仆人送上茶来,姚光汉笑道:“这是新窨的香茶,冲时香飘满室。”
我揭开盖碗,笑道:“果真是香。不过,室中焚着宣和香,又有白梅暗香与凌波幽香,这茶香早已显不出来了。”
姚光汉笑道:“姑娘是雅人。比起来,在下落于俗流了。”
几次相见,数这次看他看的最清楚。真想不到,这样一个儒雅温润的年轻公子,竟然能手持利器将满洲第一巴图鲁鳌拜的人头斩下!
“姑娘在想什么?”姚光汉笑问道。
“我在想,人不可貌相。姚公子文能提笔挥毫,武能杀人放火。”我淡然道。
姚光汉低头微笑:“周姑娘稚弱女子,所作所为所说所行,更能让姚某佩服。”
“你要我来,想对我说什么?”
“我对姑娘很好奇。”姚光汉笑道,“几次三番的遇见我,总是有缘分。”
“我宁可没有这样的缘分。”我冷冷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子,不值得你好奇。”
“我不想打听你的身世。”姚光汉喝了口茶,缓缓道:“你是旗人,紫禁城皇帝身边的近侍宫|女。那天夜里,酒楼上面的‘三爷’便是你的主子。我知道这些,就够了。”
我默认,“你呢?”
“正如姑娘所知,我是天地会中人——明大复心一,反过来便是‘一心复大明’。”姚光汉看着我笑道:“姑娘当日一时好心,救错人了。”
我冷冷一笑:“我做的事情从不后悔。当日我说‘我是汉人’,也并非只为保命。我本就是汉人。”
姚光汉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茶盏下意识的转了转,抬头举杯含笑道:“周姑娘,当日救命之恩我在此谢过。以茶代酒,敬姑娘一盏。”
我见他此时神色至诚,只得也将茶盏擎起,正待饮下,忽然有人喝道:“等等!”
连忙放下杯子,见屏风后闪出一个中年男人,身穿白袍,眉目清瘦。他走至我跟前,缓缓道:“此茶冷了,香气积冷,不宜再饮。”
我看着此人,只觉得他眉目慈详温和,眸子清亮,穿着虽然极其普通,却掩饰不住一种雍容华贵的气质。他看着不过五十岁,却已是苍苍白发。
“师父。”姚光汉神色不安,“您……”第一次看到姚光汉露出如此尴尬的表情,他时时刻刻都是镇定自若的。
那白袍人摇摇手,笑道:“给周姑娘把茶换了。”
姚光汉犹豫片刻,点头道:“是。”
“您是?”我诧异问道,“姚公子的师父?”
白袍人不答,只点头笑道:“巧的很,我也姓周。”
“有何指教?”我问道。
“没有。”白袍人微笑向门外一举手:“姑娘可以走了。光汉,送周姑娘。”
“是。”姚光汉向我无奈一笑,“得罪了,姑娘请吧。”
我莫名其妙,也只好告辞往外走。到店门处方才醒悟,不禁脱口叫道:“茶里有毒!”
姚光汉一怔,向我苦笑,“周姑娘,我几次想杀你灭口,都未能成功。真是命运使然。你走吧,但愿今后不复相见。”
正文 20、恨别鸟惊心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周世显:崇祯皇帝长平公主的驸马。 usw。/崇祯死后他还没和公主成婚。后来在满清的主持下与公主成亲,夫妻被软禁于北京。公主后来很快抑郁而死,周后来如何不知。周世显与长平公主的事情皆为我的演绎。我此刻只觉腿也有些软了,方才正是生死一线!
“姓姚的,你果真是条毒蛇!”我恨恨道,“我在宫中听说你杀鳌拜是为了替明史案中冤死的江南士子报仇,心中还敬佩你是个英雄,不想你竟然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我骂完便要出门,姚光汉却一把拉住我,低声道:“当日性命难保时你施以援手,我感激不尽。可我在京中为图谋大事,不想会与你数次照面,若是普通人也罢,可你偏偏是皇帝近侍。我不能因一己报恩而至天地会于险地,唯有杀你灭口。”
他的手紧握着我的胳膊,我用力甩不脱,便切齿道:“我说过我是汉人!我从未将你的事告诉旁人!”
姚光汉缓缓放开了我的手臂,“我信你。”
“呸!”我狠狠道:“用不着你信!别以为你杀了鳌拜有多了不起!你们天地会只会在康亲王府的地牢里捅刀子!告诉你,我在武英殿上就敢杀他!”
“无论鳌拜在何处,我都会杀他的。只可惜我晚到几日,他已经下了狱。”姚光汉的语气平静了,“你果真是汉人?”
“用不着你管!”我啐道。几步走到门边,便去推门。
“周姑娘请留步。”白袍人徐步走到门口,面含微笑道:“光汉,你去吧。”
姚光汉向我一揖,转身离去。
“周姑娘是宫中人,我想要烦劳你一件事,不知是否太冒昧了。”
“您请说。”不知为何,我对白袍人似乎一见如故。虽然他与姚光汉是一路,可从他的眼睛中,我却能看到一种透彻的光华。
白袍人捧过一个蓝布纹长盒,“周姑娘已经知道了,我们是前朝遗民。我这里有一幅画,本是思宗烈皇帝殉国时候从宫中流出的。请姑娘带回宫去,找一荒地掩埋也罢,焚烧也罢,总算是物归原主。”
“李闯攻陷京城,崇祯皇帝自缢,不少宫室付之一炬。这画能流出来本是机缘。何必要送回去呢?”
白袍人轻叹一声,“国破山河在,恨别鸟惊心。每日对此画,怎能不惊心?能送它回宫,才算是机缘圆满。”
“好。”我接过长盒,“举手之劳,定当效命。”
“多谢。”白袍人对我一揖,回身离去。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的心也有些沉沉下落。
“格格,您买什么好东西了?”小太监赶着车向我笑道。
“买了幅画。”
“格格真是女秀才,书啊画啊我是一点也不喜欢。方才我在茶馆听书呢,讲的是‘鲁提辖拳打镇关西’,那才有意思呢!只可惜没听完,也不知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玩儿呢。”他抱怨道。
夜半无人,我才将画卷取出。总不能像白袍人所说焚毁了它,历经周折回到宫中,还是好好保存为妙好。解开系缚纸卷的缎带,我缓缓的展开了它。
究竟是否在做梦?全身热血直冲上了额头!我紧紧的掩住口唇,生怕自己发出一丝声响,更怕自己会从梦中惊醒!
这幅画,就是《望乡台》!
与平姑姑来往的数年间,我细细的看过她绣的《望乡台》:一丝一缕,一笔一画,一针一线,一墨一色——一模一样!
“望乡台……”轻声嘀咕一句,声音瑟瑟的压在喉咙中,半分也不敢露出,“我又见到了。”纤弱的手指轻轻触碰的柔腻清脆的画纸,纸张细腻的纹样清晰可感,我的朋友,终于相逢了。
泪如雨下!
午夜又梦往事:桂花甜香中的初秋校园,“比如你,虽然不经意,却能够机缘巧合的见到了这幅绣品与它的画稿。而我手里有这幅苏绣《望乡台》,却很难再能见到那幅画作了……”话音在耳,如此清晰可辨。朦胧中,我见到他那双灿若明星的双眸,“程先生,我见到画稿了,我找到它了……就在这……”双臂一伸,我猛然惊醒,原来是梦……
冬日大雪,午后康熙依旧在西苑翔鸾阁书房读书。我站在二楼回廊上,望着飘散的鹅毛瑞雪,紧紧裹住了斗篷。雪花翻飞,时时落进我的眼睛,丝丝寒凉之意。
“你近来心神不宁。”纳兰走到我身边,轻轻一笑:“湖面冻住,一片白茫茫。什么东西能看的如此入神?”
“没什么,看看雪景。”我勉强笑道,“这里临湖,冬日冷的很。还不如不来,就在宫里读书。”
“不只为读书,也为赏雪嘛。”纳兰伸出一只手,调皮似的去接雪花,接住了再轻轻吹开。雪花落在他手上一瞬,便即飞走,竟然没有融化。
“你的手是冰做的?雪落上都不化!”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