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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帮我?你就不怕连累到家人,不怕皇上猜忌你?”
“我比你有分寸。我阿玛就要升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了,他定然会为当年卢大人的事鸣不平的。借这件案子先引得皇上注意,以后的话才好说。”纳兰微微一笑,“政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你今后不许想起什么说什么。”
我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天晚了,前头怕是要终席,我得回去了。”纳兰看我走过角门,这才转身回大厅里去。
我缓缓走着,轻轻叹了口气。白活了这些日子,空有二十多年的记忆,竟然还不如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明白政局的跌宕。我自嘲道:周晚,你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正文 7、荒冢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楚格格真的来了。”吵吵嚷嚷的前门五牌楼下停着一辆马车,春雨领着我来到车前,卢黎珍掀起车帘说道:“上车来吧。”
我坐在卢黎珍身边,春雨便坐在车辕上,吩咐车夫出南门。
“这是去哪?”我问道。
“容若哥哥告诉过我,楚格格一直想知道顺治十八年大兴县逃人的案子。”卢黎珍不答我的问话,清秀的小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霜,嗓音清冷低回,“你想知道,我便给你讲讲。”
“卢大小姐,我知道这是你家的伤心事。咱们聊点别的也好。”我忙道。卢兴祖为此案而死,必定给他家人带来巨大的打击,也许我不应当为了一己之私,再去撕开这个女孩子的伤口。
卢黎珍失然一笑,“容若哥哥总说你是个很好的人。既然你是好人,我就更要讲给你听了。”她说着,双目紧紧的盯住我,冷若冰霜。
此时相对,才看清卢黎珍的相貌,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双秋水眼,双眉恰似远山。她的相貌清丽脱俗,气韵全在朦胧的眉宇之间。
“你很,漂亮。”我突然冒出这一句来,自己也觉得唐突,连忙自失的笑了笑。
卢黎珍一愣,似并未听懂,问道:“什么‘漂亮’?”
她不过随口一说,我却又理解错了,轻轻点指,“眉毛。”
此时她也不禁扑哧一笑,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那层故意罩在面颊上的严霜骤然散去,露出娇憨的少女神态。不过一瞬,她便又横了我一眼,正色坐好。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
“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卢黎珍轻声道。车子缓缓出了永定门。
越走越远,人烟渐稀。冬日刚过,虽说已经立春,田野间却仍旧苍茫一片,甚是荒凉。车子往东一转,又行了数里,停在一处庄院前,院中不过三间简陋的茅草房。
车夫跳下马车,说道:“大小姐,我去把看坟的叫出来。”
卢黎珍答应一声。
“看坟的?”我问道,“这里是谁的墓地?”
卢黎珍淡淡说道:“我父亲,今日是他的祭日。”
我一惊,并未多说。不久,院中出来一个年迈的老者,颤颤的领着我们又走了数里路,来到一处坟包前。条石墓碑,写着“卢公兴祖”的字样,没有官衔,没有墓志铭,没有神道,看来埋葬的十分草草。
春雨从车上拿出祭品摆上,点燃香烛,摆下拜褥。卢黎珍拜了几拜,命人烧了纸钱祭品。便让春雨将香炉等物收起。
我只在一旁默默看着,心中却愈发沉重。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却正是卢兴祖死去的时刻。别家都在庆贺团圆的时候,他的女儿却只能在坟前为他烧一柱香。
祭拜完,看坟的老人请我们到茅屋中喝杯热茶。稻草烧着热炕,我与卢黎珍对坐在破炕席上,每人捧着一大海碗滚烫的绛红茶汤。
“楚格格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吧。没有好茶,只捂一捂手吧。”卢黎珍垂着睫毛,并不看我。
“你容若哥哥没和你说过,我从小是在庄子里长大的?”我微笑道,喝了一口热茶。没有茶香,唯有苦涩,还带着呛人的烟气。
卢黎珍点点头,也不回答,只冷冷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摇头。
“这里现在是镶黄旗的庄院了。”卢黎珍特意咬住了“现在”二字。
“那么以前呢?”我问。
“以前——是大兴县肖家村。”
肖家村!我猛然觉得时间停止了,头脑轰然一响。肖家村永远是我的噩梦。
“看来楚格格是知道肖家村的。”
“知道。”我简短的回答,清了清被堵住的喉咙。
“我父亲没的时候,我还小。正因为我小吧,他与母亲谈论此事并不避开我。一字一句我都记得,许多当时不懂的,现在也明白了。”卢黎珍轻轻吹着茶碗,似无声叹息。她在等我问什么,可我根本问不出话来。“肖家村”三个字如同一击,打的我头昏目眩。
“顺治年间,执掌黄、白旗的简亲王、巽亲王等人都暗地支持自己属下的牛录私下跑马圈地,为此两位王爷也曾被先帝训斥过。可他们是和硕亲王,先帝也难知宫外之事,是以京城、直隶乃至山东均有各旗圈地,这都是瞒上不瞒下的。各旗为了争夺良田,常常相互排挤。”卢黎珍娓娓而谈,“土地原主多是汉人,他们要么投充旗下为奴,要么就只有背井离乡了。”
我一时插不上话,便只默默听着。
卢黎珍放下茶碗,抱膝道,“顺治十七年时候,镶黄旗和正白旗便都看中了肖家村往南的田地。这一片地本是前朝朱姓族人的,先帝在时被划为‘更名田’分给汉人开垦。肖家村不仅土地最肥沃,且距离京师最近。”卢黎珍说到此处,看我一眼,嘴角微微扬起,“你是镶黄旗,我是正白旗下,黄白两旗相争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从老睿亲王时候便开始了。”我道。
“你从小在宫里,知道的自然比我还多。”卢黎珍点头道,“两旗所争不止肖家村一处,只是这里离京师近,闹的动静大些罢了。这件案子,你在宫里也应当耳闻不少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肖家村究竟有没有窝藏逃人?”我问道。
卢黎珍看了我一眼,轻声道:“当时收押了七个人,说他们是正白旗的逃人。可两白旗下无人认得,可见是污蔑。”
“七个人?”我低头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问道:“听说还有个逃人的孩子。”
“从哪里听说的?”卢黎珍一愣,睁大了眼睛望着我。
话刚一出口,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是有个孩子。肖家村陈家婆媳两个,做的是人伢子。十多年前收留了个从西边逃难的女人,那个女人生了个小丫头就死了。陈家的以为捡着了便宜,却不知捡着的是祸害。那娘俩儿才叫冤枉。”说话的是看坟的老者,他正端着一个炭盆进来,一边添碳,一边叹息道:“那孩子未必是逃人,只是村里人吓傻了,想随口说出来挡祸。谁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看坟老人已是七八十岁的年纪,粗布衣服,披着老羊皮大袄,腰里别着旱烟袋,一张脸如同枯死的树皮。他面无表情的诉说着,添完了炭火,又颤巍巍的往外走。
“老爷爷!”我慌忙叫住他,急问道:“你是肖家村的人?”
“啊?!”他木然回头看看我,眯着眼睛大声道:“什么?”
“你——是——肖家村——人——吗——?”他定是耳聋,我又一字一顿的大声问道。
“作孽啊!作孽啊!”老人并不理我,仍然默默的向外走去。
“等等,究竟那孩子的亲娘是不是逃人?村里还有别人么?”我跳下大炕,几步追上老人。
“说她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老人叹了口气,只顾自言自语,“全村一百多口子,死的死走的走,全没啦!”他背着手,缓缓出门而去。
“张爷爷是肖家村人,圈地之后家破人亡,便在这里看坟为生。”卢黎珍走到我身边轻声道。
我不认识这位老者,记不起来了。印象深刻的唯有那一晚的情景:灯火通明,照耀着无数马蹄踏起扬尘。呵斥声,军令声,人的哭喊声,马的嘶鸣声,震得人心都要翻出来。
“镶黄旗势力太大,从拨什库到刑部,所有牵涉的人一律灭口,狱中关押的七人也全下令处死。我父亲无力与辅臣抗衡,降罪革职。‘肖家村老幼一百五十三口,均系民人。并无一逃人,亦绝无窝藏逃人之事’。家父革职后,常常翻来覆去说这一句话,不久便自尽了。”卢黎珍说到此处,两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