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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摇了摇手,向院内一让,悄然道:“皇上已经到了,你看不出来?巷子都封了。”
蓦然惊醒,我退两步往四下观看,巷子中早已没有行人来往,东西街口也有人来回巡视,虽然穿着普通服饰,细看之下,已知必是骁骑营的亲军。双腿如同灌铅,再也挪不动步子。
“娘娘。”明珠躬身撤步,“进去吧。”
勉强忍耐,我的声音在颤抖,侧目望着明珠,“明相,我此一去若被赐死,您老可要自己珍重。”
“娘娘言重了!”明珠坦然含笑,负手按着拐杖,“老臣愿保娘娘安然无恙!”
第六卷 续 断肠声里忆平生 续 果不如先愿
作者:雨燕儿 更新时间:2012…11…08 09:00
正堂屋里,高澹人面向屋内,坐在我平时绣活用的高凳上。正对门口的乌木大椅上端坐坐的人,身着白蟒锻缂丝团龙箭袖,外罩玄狐风毛褂子,一双漆黑的眸子正直直的盯着我的脸!
高澹人听见门帘悉索,早就站起身来,看我直挺挺立在门口,忙抢到跟前,低声道:“你上哪去了?”他的竟然略带羞愧,声音压得很小,“有些事情,过一阵和你解释。上头坐的是皇上,快行礼!”
我看着额头冒汗的高澹人,嘴角不由得上扬,收回目光凝视着对面的康熙,心中已是百感交集。
高澹人见我立而不跪,震惊不已,“你,你先跪下!” 他用询问的目光看我。这里面的故事太多,饶是他聪明绝顶,也不可能猜透其中的关窍。
我与康熙面对面的互相望着。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过去。若真不想再见,就不该进京。他盯着我,一声不吭,我则垂下了眼睑。时间已然凝固百年。
“皇上,无职外眷不该擅入面圣。无礼之处望皇上海涵。”高澹人双手将我向屋外推,耳语道:“出去吧!”
“既然来了,朕见见。”康熙的声音低沉浑厚,每一个字都砸在我心里。
我仍然立而不跪。
高澹人在我身边跪下,他一定猜到了什么,他在静观其变,“皇上,臣的姐姐是乡野之人不识礼数,皇上谅解。”我竟然撑不住不禁微微的一笑。
康熙手中拿着火箸,低头摆弄着铜盆中红艳艳的炭火,垂眸冷然问道:“士奇,这位是你同胞姐姐么?”
高士奇,原来他真的名叫高士奇!沉吟一时,高士奇缓缓道,“回皇上,并非臣的胞姐。”
“是同族之亲,还是中表之亲?”康熙随手将炭盆下面的红炭翻了上来,我霎时觉的阵阵暖风迎面而来,袭人心魄。
“这……”高士奇尴尬不知所措,半晌方迟疑道:“既非同族亲眷,也非中表亲眷,臣与姐姐是……恩亲!”
当啷!康熙手里的火箸落在炭火中,红彤彤的火星儿飞溅,高士奇不由得往后躲了一躲,伏地再不敢多话。
“奴才恭请皇上大安。”寂静了许久,我终于款款跪倒。
康熙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仿佛要吸去我的三魂七魄,“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调那么平静悠远。
他都放下了么?他已经不在乎我的生死了?他不认识我了?一别三年,上来便问了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我叫什么名字?
“皇上。”安静了太久太久,高士奇终于无奈的抬头替我应对,“回皇上,臣的姐姐,左耳失聪,听不太真。”
接下来的事,终于让我的“弟弟”高士奇震惊的张大了嘴。康熙离座起身,伸手拂过我的左颊,温润的缠丝玛瑙扳指抵在耳垂儿上,淡漠问道:“把耳朵打聋了?”
我不得不侧过头,依旧没有表情,“还好,奴才听得见。”
“明珠呢?”康熙瞬间收回了手,踱了两步。
“老臣在!”拐杖笃笃而响,明珠掀开棉门帘走进,颤巍巍的行了礼,“皇上万安!”起身又对着我单膝跪倒,“老臣恭请皇贵妃娘娘金安!”
房中霎时寂静。炭盆中火焰微弱的批驳声,此时听来已是巨响。余光之中,康熙背手不语,而高士奇的脸色由红变白,圆睁二目,渐渐软倒在地!
“平身,都坐吧。”康熙淡然道,随手端起茶盏。
明珠起身告坐,而高士奇依旧爬不起来,“澹人,皇上赐坐,你也坐吧。”明珠的口气中不免揶揄。
“不……”高士奇颤声道:“微臣,微臣跪着,跪着就好,就好……”
“明珠,今日过来,你知道是为什么事么?”热茶滚烫,康熙用盖子拨着茶叶,竟不再理会我。
明珠斜着身子应道:“臣明白。御史汤斌大人弹劾,老臣有所耳闻。两江春闱闹出舞弊大案,牵扯了道府州几级衙门。两江地方,上至督抚,下至县乡,多是老臣的门生。老臣难辞其咎!”
“河务、漕运、吏治等大事,江南也不清净。”康熙略略抿了一口茶,“御史上奏说,两江上下贪墨治河款与漕运货物,卖官鬻爵之事,均为你明珠默许指使,还有你的证据!”
明珠竟而坦然以对,“若有证据,老臣愿意对质。”
高士奇忽然听到此语,恍如梦醒,急道:“微臣有话说!”
不等高士奇说出什么,我已然起身走到正堂书案之前。昨日一早烧掉了院中所有的证据书账。可此时,从高士奇的表情看出,他竟然还蒙在鼓里!也许他一夜未归,直至此刻。伸手捧起空荡荡的楠木书匣,上面的铜锁扣早就被我砍断,叮当微响。
当啷一声,我将空匣子丢在高士奇的跟前,却又不发一语。高士奇大惊,蓦然抬头看着我,那惊诧之色,今生都不会忘记!
“微臣……”
康熙淡然问道,“士奇,徐乾学说,你丁忧期间在江南游历,定然对两江之事多有查访。言下之意,你这里有证据。”
“臣……”高士奇的眼眸渐渐垂下,口吻一丝丝便的惨然,“臣不过是风闻言事,并未有证据指向明中堂……”
一场朝堂上都难于化解的争斗,竟然在此处消弭于无形。高士奇颓废的跪着,双手都在颤抖。康熙冷冷道:“明珠,两江这些大案,虽无证据对你不利,可你依旧逃不脱干系。余国柱,是一定要查办的。至于你……”
明珠撑着拐杖起身跪倒,“老臣听候发落。”
康熙顿了半晌,凝眸道:“不要继续做大学士了,补个内大臣,致仕吧。”
“老臣谢皇上圣恩!”
大事一了,康熙伸手在炭火上暖了片刻,“皇贵妃?”
他从未用这样的口气唤我,我不由得全身发冷,端正跪下低垂双目,“奴才在。”
康熙忽然转向明珠,“送皇贵妃回宫!”话一出口,他起身大步出门。行过身畔带起阵阵微风,掺着苏和香气,最熟悉与最陌生的气息。
一场莫名的争斗烟消云散,彷如盛宴散场,片刻的寂静也显得无比突兀。半晌,高士奇忽然对我大吼起来,“你是谁?!你不是沈宛?”
“澹人,不可无礼!”明珠顿了顿拐杖,正色道,“娘娘要回宫,只是车轿不齐备。这是你的家,去传一顶暖轿来。”
高士奇并没有理会老头子的冷嘲热讽,他的眼圈已经红了,几乎就要落泪似的,“你是不是沈宛?告诉我……”
“世上没有沈宛这个人。”我平静的轻声道。
我是无父无母流落山野的小叫花子,我是旗下庄院中烙着印迹的奴隶逃人,我是前明遗臣周世显与长平公主的义女,我是十恶不赦的清廷反贼周式微,我是纳兰性德临终前口中的红颜知己晚儿,我也是当今天子的皇贵妃。
这些都是我的身世。亦真亦假,亦虚亦实。就算有无穷无尽的智慧,也不可能解开交缠在我身上的这些丝丝缕缕。
我究竟是谁?
高士奇眼中的泪终于落地,“可你为何听到纳兰公子的词会落泪?你为何能一针一线将词句绣下来?你为了纳兰公子题词的一卷画,敢冒生命之险。这一切的心血,这其中的情谊,我会看不懂么?”声音哽咽,他的泪眼盯住了我,哭道,“我是人间惆怅客,之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我以为,自己知道你的心……”
他料到我是沈宛,他说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