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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不等我说完,只含笑道:“从前壮志,都已堕尽。皇上希望我家能与颇尔奔交好。可私下里却说:明珠贵比天下,颇尔奔这般勋贵都舍得把女儿给他儿子续弦。”他的眼神中流过一缕淡漠的悲凉,“我该不该心惊?”
我震惊不已,“当真这么说?”
“南书房传出来的。这样的话不用我去问,便有人告诉给我。想掩耳盗铃也难。”纳兰仍然带着微笑。
我只把牙咬的紧紧的,安慰道:“别往心里去。”好苍白的话语慰,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纳兰也是一笑,抚慰道:“我并没多想。”随口淡淡道:“婚事我不能应承,替我推掉吧。”
康熙亲自指婚,明珠夫妇再三求告,惠嫔几次请托,连佟家都暗暗相助,我怎么去给他推掉?我凭什么拆散这桩完美的婚姻?管不了这么多,我缓缓点头应允。可以看见眼前的千难万难,可此时的心情却是无比轻松。远望着玉青跑来跑去,烟花绽放般的灿烂,喃喃笑道:“难得有人衬得起大红衣裳,堪称绝色。”
“当然是漂亮。”纳兰含笑,“连皇上都说,比你不差嘛。”
我低头一笑,起身踱步,“从小都说我长得好看,是不是真的?”
纳兰跟随在我身后,替我抬起拦路的芙蓉花枝,轻声笑道:“怎么问这话,难道人人都说瞎话蒙你?”
我笑道:“只是没听你说过,所以觉得不真。”
回头见纳兰定定的望着我,笑容和暖如春风,他缓缓道:“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打量我的脸庞,微笑道:“你小时候也常穿大红,怎么现在反而不穿了?”
我心里一暖,眼睛微微发热,深深吸了口气,“听人常说:三十不穿红,四十不穿绿。我现在快二十六了,想着倒还年轻。只是看见玉青她们,就觉得大概是老了。给小孩子留份吧。”
纳兰淡然一笑,“太祖皇帝东宫大福晋宸妃海兰珠,二十六的时候才刚进宫。”
“不能这么比。说起来,先端敬皇后二十六的时候,都没了四年了。”
纳兰扑哧一笑,随即敛容蹙眉,“胡说,也不讲忌讳。”
我顺着雕花石栏走下几步,看着永安寺中的嵯峨的太湖石,随口道:“大内一道红墙,外边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久而久之,都像这一堆山石,慢慢生了根,也就挪不动了。”
“你想出去?”纳兰上前一步,转身拦在我跟前。我一惊,忙退步低声道:“干什么?”他会意,退回两步继续随我走。我知道这两句话令他起疑,忙笑道:“只是随口说说。”
“你随口说的话,我多半要当真。”他缓缓的说道,“好好的,说这些石头做什么?”
“想起汉乐府的《孔雀东南飞》。”我笑道,“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心怦怦的跳了几下,不知自己怎么敢说出这两句诗。刘兰芝与焦仲卿夫妻分别时候,发誓不久必定重圆。我与他有并无百年之约,又为什么忽然对他发下磐石蒲苇之誓?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纳兰含笑续道,“只要你说话算话,不要一去无影无踪。”秋日天高云淡风轻,正如他的话语。没问指何而言,他只是对我说“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有道‘蒲苇一时韧,便做旦夕间’。”我笑道,“那时候,你怎么办?”
“我也无法。”纳兰笑道,“倒不一定去‘自挂东南枝’。”
“我也再不会‘举身赴清池’。”面对清风中波光潋滟,粼粼如碧的太液池,我们相对释然而笑。天崩地裂之际,我歇斯底里的要他与我离去。可他并非浮萍,他的牵绊比我更重。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从此后,既是相濡以沫又是相忘于江湖。
凝视良久,我见他的眼底黯淡,轻问道:“昨日没睡好?眼睛都发沉了。”
纳兰随着我缓步下台阶,“昨夜睡不着,只想喝点酒。谁知道怎么喝也不醉,不知不觉的……”他见我欲言,含笑拦住,“下次不了。”
我淡淡一笑,只得罢了,“我也是。昨儿下了几点雨,后半夜又起了风,刮的树叶飒飒乱响。夜半醒了,听着这声音再也睡不安稳。”我对他蹙眉道,“这才翻出一套汉乐府来看,要不怎么会想到《孔雀东南飞》呢?”
纳兰无奈的皱眉而笑,似是对我无可奈何。不过略一思索,随口吟诵,“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我蓦然记忆,笑容凝结,半晌无语。
纳兰见我发愣,只默默含笑,不一时终于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我见他如此,亦是舒眉而笑,听他续道:“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清风朗朗,我的话语几乎消失在空气中,“仿佛起风了。回去吧。”
纳兰背风而立,徐徐摇头,只轻声道:“这里风大了,娘娘上去吧。”
举步上了汉白玉石阶,我敛容低声问道:“我已经知会过内务府和宫里。这次入选的秀女必须经内务府初选,你打点了没有?”
纳兰点头道:“那就好,内务府我已经疏通好了。多谢。”
“只要你们家惠嫔不再出幺蛾子,我保证你妹妹选不上。”我笑道。
纳兰释然,“昨日还和我哭了一场,说死也不进宫。惠主子又逼的紧,连我阿玛都没辄。”
“你阿玛不会没辙的。”我淡淡道,“只是他的办法不会对惠嫔说出来。”
“这话我听不懂。”纳兰似笑非笑,“你想说什么?”
“我并不想说什么。倒是有件事儿要问你。”我低头轻叹一声,“乾清宫有了人。我不知道该去问谁。你若是知道就告诉我。”
纳兰并未回答我,只轻声问道:“乾清宫侍卫一共就这么多,你想知道,我把名单子列给你。”
我蹙眉而笑,“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平日进出乾清宫的人,我都清楚,不用你告诉。”
“都见过?怕是不见得。”他似不经意,“前日给你上茶的人,你也见过?”
给我上茶的人?只记得有个穿着蜜合色旗袍的宫女,低头倒上茶转身就走了,根本没注意。我迟疑的摇头。
纳兰盯了我一眼,淡淡道:“上个月从西苑带回来,原先是辛者库的,在内书房里有个把月了。”
“这有什么瞒着我的?”我诧异笑道,“哪一家的姑娘?”
“我只知道姓卫。”纳兰笑道,“汉军镶蓝旗下。会抚琴,不是等闲的人。”
我死命的想,怎么也想不起那女孩子的模样,却忽然想到了那一缕似麝非麝似兰非兰的清香,“她身上有香味?”
纳兰有些尴尬,“我怎么知道?”
我也觉不妥,笑道:“我忘了,你原是个道学先生。”
他扑哧一笑,默认道:“我若是道学,在书房就该把鼻子堵上。”
怪不得天天“叫去”,原来乾清宫里有个体熏异香的奇女子。浣衣局辛者库皆是内务府治下,其中服役的女孩子大多身份微贱。若非有人疏通牵引,绝不可能有上达天听的任何机会。再者,就算纳兰身为乾清门侍卫久在御前近侍,也绝不会将乾清宫一个新晋的小小宫人打听的如此清楚。我已然会意,轻声叹道:“奇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外头礼部和内务府忙乱着选秀,各宫里各显神通,连辛者库都来凑热闹。近水楼台先得月,究竟是谁如此的精明?”我笑问,见纳兰欲言,又连忙道:“别说别说,不必告诉我。”
纳兰蹙眉道:“人虽是我家弄来的,可若不告诉你,又能怎么样?我好心提醒,又要挨你几句!”
我忙道:“不过问了一句,你又暴躁起来。自从今年年初放出话来要大挑,谁不知道惠嫔先急的火上房。难为你家里,又要找品貌双全,又要投皇上的心意,还得出身破落能让惠嫔压制的住。事事周全,谁也挑不出错处来。”
纳兰的眉毛拧了起来,勉强平静,“六嫔之中多要拉拢亲眷分你的宠。慈宁宫还有意在大挑之后册封钟粹宫的辰主子为贵妃,与你分庭。我知道你的日子不好过。”
“好过也罢,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