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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一阙《木兰花令》之首,果真题着“拟古决绝词”,题后还有两个小字——“谏友”。
嘴角荡起一丝微笑,如夏日的清风般,令我心湖潋滟。
同是夏日,在西苑湖畔垂柳边,我含笑对他说:
“‘故人心尚永,故心人不见’,‘依旧是故心人易变’的好……”
“汉乐府《白头吟》:‘闻君有两意,特来相决绝’。此词就名《拟古决绝词》……”
我心如故,人亦如故,却难以如初见之时的年少无猜。决绝,看似冷冽的两个字,其中饱含无限幽情痴恨。
人也罢,心也罢,变也罢,不变也罢,不过一句“物是人非”。
随手翻去,又见一阕《浣溪沙》:“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从前种种,思来皆寻常事,可若时光能倒流,我愿用这一世的欢愉,留住往时一瞬的寻常光景。
“贵主儿,要不您先用晚膳吧?”我抱膝坐在黄花梨罗汉床上,对着窗外发呆,梁九功在身后轻声道:“主子回来的晚。”
我如梦初醒,含笑道:“都这时候了?”
梁九功躬身,“是啊。您在这儿发了半日的呆了。天儿下雨,看不出早晚,已经酉时了。”
“我倒是不饿,看着雨倒像是不下了,怎么还阴沉沉的。”我落落寡欢,“再等等吧。平日主子去射鹄子,都这么晚?”
梁九功无奈笑道,“差不多都是这时候。倒也不常去,一个月去一次半次的。您放一千个心,半点差错也没有。”
我从罗汉床上下来,随手在门口雕花半桌边拿起油纸伞,细细叹息,“如今往外头去也要瞒,还说什么射鹄子。行宫里这么大地方,后头还有小校场,没骑射的地方?都是冤我。”
梁九功苦口劝慰,“您千万别乱琢磨。说句实话,如今比不得当初,您跟着打猎去也不合适不是?”他叨叨的说个没完,最后笑着低声道:“依着奴才看,主子心里头没别人。”
我回头轻啐了一口,撑开纸伞,步入细雨之中。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雨润轻微,似有若无,扑面而来的是杨柳清爽的芳香,一丝幽凉,一缕柔泽。我不许人跟随,一径走到行宫外的行辕辕门之内。踏着湿漉漉的石板,徘徊漫步。
早已换了莲白流云暗花纱袄裙,打着湖绿纸伞。想来远望于我,已是化在了团团水雾之中。
等了许久,方才远远听到一众马蹄声响亮,有侍卫亲军喝道。我不顾石路湿滑,丢下雨伞提着裙子便奔了上去。
十来骑马转眼到眼前,有个小侍卫高声道:“主子!贵妃娘娘在这!”话音未落,几人已是带住缰绳左右一分,康熙的白马居中跃出。我跑的太快,竟而收不住脚,直直朝着马冲去。康熙猛的带住丝缰,白马长嘶立起。我忙退了两步,见他按住了马身,立时过去执住辔头。
“皇上……”
康熙的衣襟与头发都是半湿的,似笑非笑的望着我,用马鞭一指,无可奈何的笑道:“远看一团白雾,以为池子里的白荷花成精了呢!”
御前侍卫们轰然而笑,康熙也不以为意,命人道:“把彩头拿出来给她。巴巴儿等着,朕也不能空手而回。”
众人都下了马,有个小侍卫从马上解下草编的笼子。康熙携着我的手,笑道:“闭上眼!先别看。猜猜是什么。”不由分说将我眼睛蒙了,拿住手腕往前探,“摸一下,猜是什么。”
我生怕是蛇虫一类,连忙挣扎的夺手,“不用了!奴才猜不出来!”
哪里挣的过他,“猜不出不行!咬你了!”他故意吓我道,“都露出牙来了!”
我更怕,挣扎半天,被他强拉着手伸进了笼子——两团毛茸茸热乎乎的小东西在缓缓蠕动。
“哎呀!”我惊的叫了一声,“什么东西!”
康熙朗声大笑起来,“快猜!”
“松,松鼠。”我的手都颤了起来。拼命想往后躲。
“不对!”康熙笑道,“再猜!”
“是,是猫……”我定了定心,苦笑道,“猫……”
“不对!”
举着笼子的侍卫低声提醒,“娘娘猜对一半儿了。”
忽的那团绒球一动,我的指头略过一对长而尖的柔软耳朵,“山猫!”我长出一口气。
康熙放开手,大笑道:“谁做的弊?”众侍卫将笼子递给赶出来的梁九功,一哄而散。
笼子里有两只小兔,一黑一白,妙在毛色纯正,眼睛如火般鲜红。在笼子里团成个球,时不时偷眼往外看看,煞是喜人。
“谢皇上!”我行礼谢恩。
康熙携手相搀,见众人散去,这才皱眉责备道:“都立秋了,还淋着雨跑出来,让朕看着心疼,你好得意?”
“奴才不敢……”
“你还有不敢的事儿?”康熙狠狠的戳着我的头,“回屋!”
我低眉顺眼的应了,又轻问道:“皇上的衣裳也湿了,奴才伺候您换了?”
康熙含笑道:“你回去吃饭。”他将头凑近,低低道:“朕晚上回去,再换衣裳不迟。”
我含嗔不语,转身离去。
听见后边康熙吩咐人道:“一会儿容若回来,让他到书房。”
若只微服出门闲逛或去射鹄子,所有御前侍卫必须同出同入,以免走散。容若晚回一刻,多半是料理后面的关防事宜,这个地方又是去过了几次的——我心里暗暗料定,他们是去见人!
“看什么呢?”晚间,康熙回到寝殿,我半倚在罗汉床上看书。
我撂下书本,起身笑道:“就是外头案子上的。”上前给他换过衣袍,奉了一盏温茶。
“《饮水词》。”康熙看了一眼,扑哧一笑,“看的明白么?”
我也是一笑,“看不懂。渴了就多喝,不渴就少喝,饮水何必还巴巴儿的写本书?”
康熙喝着茶,似是忽然想起什么,“朕问你:容若给你送礼没有?”
我一愣,忙道:“没有,只有明珠家平日送的节礼,并没别的……”
康熙伸手将我搂在胸前,呵呵笑道:“没事儿的,朕就是想起件事儿来觉得好笑。这小子真是放着近道儿不走偏绕远儿。”
我疑惑不解,康熙拿起《饮水词》随手翻开,读着:“绝塞生还吴季子,算眼前除此皆闲事——你听听!”
我将茶换了,随口道:“这个事儿前两年就在京城嚷嚷动了,皇上不知道么?连奴才在外头都听说过。”
康熙含笑道:“去年朕偶然看见了一首诗:落日千骑大野平,回涛百丈棹歌行。江深不动鼋鼍窟,塞迥先驱骠骑营。”
“奴才听您读过。”我缓缓续了后半首,“火照铁衣分万幕,霜寒金柝遍孤城。断流明发诸军渡,龙水滔滔看洗兵。”
康熙一怔,呵呵笑道:“朕这记性也不好了。当时觉得此人慷慨悲凉,独奏边音,动了念头,想命他也来京参与博学宏词科。谁知竟是科场案罪人。”康熙嘿然一笑,“先帝时候南闱科场案起,内阁命所有中试举人进京在瀛台复试。武士林立,持刀挟两旁,多人因心惊而辗卷。一共八个人被流放关外。此案过去近二十年,被流放的多已身死。只剩下吴兆蹇尚在人间。容若曾劝朕将此人赦了。”
我掩口微笑,“连诗都是他给皇上看的吧?”
“朕哪会看不出来!”康熙苦笑道,“科场案这是先帝钦定。开释一个吴兆蹇无足轻重,可如此一来,便是颠覆当年皇阿玛的铁案。天下议论会说朕不依祖制,忤逆君父。”我心中咯噔一下,陪笑不语,听他又道,“可恨的是,近来朕听说容若私下在疏通,借着博学宏词科的恩旨,联络议政大臣联名上奏,翻科场案。”
“这么看来,却似小题大做了。”我淡淡道,“奴才倒是觉得……”
康熙含笑道,“你说。”
“宁古塔苦寒之地,发配快二十年了。赦一个人,何必要翻案?”
康熙笑了笑,“今年开春时候,容若疏通了刑部,朕本想睁一眼闭一眼放他过去。赦令都发出来,却是索额图压了回去。”他微微蹙眉,“借这个事儿敲边鼓,说出一堆祖制难违的话来。朕也难再轻放。”
我心下了然,半晌笑道:“奴才不太懂。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索大人真是……”我偷眼看康